[4] 戴望舒译，1947

 

黄昏的和谐

 

现在时候到了，在茎上震颤颤，

每朵花氤氲浮动，象一炉香篆；

音和香味在黄昏的空中回转；

忧郁的圆舞曲和懒散的昏眩。

 

每朵花氤氲浮动，象一炉香篆；

提琴颤动，恰似心儿受了伤残；

忧郁的圆舞曲和懒散的昏眩！

天悲哀而美丽，象一个大祭坛。

 

提琴颤动，恰似心儿受了伤残；

一颗柔心，它恨虚无的黑漫漫！

天悲哀而美丽，象一个大祭坛；

太阳在它自己的凝血中沉湮……

 

一颗柔心，它恨虚无的黑漫漫！

收拾起光辉昔日的全部余残！

太阳在它自己的凝血中沉湮……

我心头你的记忆“发光”般明灿！

 

附：《译后记》摘要

对于我，翻译波特莱尔的意义有这两点：

第一，这是一种试验，来看看波特莱尔的质地和精巧纯粹的形式，

在转变成中文的时候，可以保存到怎样的程度。第二点是系附的，那

就是顺便让我国的读者们能够看到一点他们听说了长久而见到得很少

的，这位特殊的近代诗人的作品。

……

一九四七年二月十八日

 

 

[5] 飞白 译 1989

 

黄昏的和声

 

黄昏降临，每朵花在茎上战栗，

每朵花都在熏蒸，象香炉一般；

各种声音、香气在晚风中搅拌，

忧郁的华尔兹旋转得昏眩无力！

 

每朵花都在熏蒸，象香炉一般；

小提琴象受伤的心一样战栗；

忧郁的华尔兹旋转得昏眩无力！

天色悲惨而华丽，象一个祭坛。

 

小提琴象受伤的心一样战栗；

温柔的心恨这空虚——无边黑暗！

天色悲惨而华丽，象一个祭坛，

太阳淹死在自己凝结的血里。

 

温柔的心恨这空虚——无边黑暗！

从光明的往昔收集每个足迹！

太阳淹死在自己凝结的血里……

对你的怀念啊，象圣物照我心间。

 

附：《鉴赏》摘要

这首奇异的诗采用了“板顿体”的形式，这本来是一种马来语诗体，

流行于现在分属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地区。

波德莱尔以他高超的诗艺，把这种音乐结构和诗的奇特意象搅在一

起，造成了神秘的境界。和浪漫主义温柔安详的小夜曲不同，波德莱尔

的黄昏使每朵花战栗，使小提琴战栗，也使受伤的心战栗。黄昏的氛围

既迷人又忧郁，天色渐渐昏暗，氛围也渐渐浓稠，花香的熏蒸和昏眩的

音乐已与这氛围融为一体。

战栗的小提琴曲其实是从受伤的心弦上奏出的，这支哀曲的背景是

如血的晚霞，它把天色染成了悲惨而华丽的祭坛，而太阳则仿佛化成了

殉难的耶稣。最后一行中的“圣物”，原文是天主教术语“圣体匣”，这

是教堂中盛圣餐面包供教徒瞻仰的圣物，而圣餐面包象征的是耶稣牺牲

的身体。这种源自原始巫术和祭奠仪式的宗教意念，表现着时令之环和

生死之环，给这首诗加重了神秘和契合的气氛。

……

完成这个“巫术”和弦的最后一笔是“对你的怀念”。这怀念虽然

温柔，却与那淹死在自己血里的太阳一样，属于“苦难美”的范畴，在

波德莱尔看来，没有比苦难美、忧郁美更崇高的美了。     （飞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