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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2022-12-11 16:5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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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那一年,刚满二十岁的我因为腿病,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某部队医院住院治疗。

一天午饭后,我与几个战士病友坐在过道里晒太阳,我们猜彼此的年龄、按话音来听各自的家乡是哪里天南海北聊得甚欢,我注意到旁边一个瘦高个战士病号站在那里默不做声,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得不合身的病号服却难掩他英俊的五官。我发现安静而腼腆的他不时用眼瞟我一下。

  我准备起身回病房时,他突然开口问我:你是哪里人?我们可是半个老乡哦。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他乡遇老乡,太难得了。

  简单交流后知道他是江苏人,姓荣,大我一岁,所服役的部队离我家只有二十来里路,他们篮球队常去我家乡的驻地部队打篮球友谊赛,所以他很熟悉我的家乡。

  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问他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住院,他说,因为鼻子常常出血,政委是他的老乡,就安排他来这里住院了。

  我们越聊越开心。激动之余,我问他哪天出院,他面带微笑双眼直视着我说:你哪天出院,我就哪天出院,而且还可以亲自送你到家!

  我兴奋地说:那好,我哪天出院的话一定通知你。

  那一天,我的心情格外舒畅。

  得知自己次日出院这个消息时,我第一时间就是跑到院门口打电话约他出来。他说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后,我站在大门口翘首盼望他快点出现。

  见到他远远地跑了过来,我才说一句“我明天出院”,他听后立马扭头,且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一溜烟地跑了,跑几步,没止,只是侧过身子抬手对我挥了一下:我马上去办出院手续。

   望着突然离去的他,站在原处的我楞了好一会才冲着他的背影迸出一句话:你明天不要睡懒觉啊!

这回,”静止了几秒,他回头丢下一句话:放心!不会的......随即,不见了踪影。

第二那天清早,我去院门口等他。一到那,门岗的小战士就递给我一张条子,上面有一行漂亮的行书:“建伟你好!我去买车票了,我这双靴子与裤子请你想办法收好。元月11日晨。

等我回来。

  战士说天还没亮他就走了。

  我一阵感动,更开心的是,他居然能记住我的名字!

  客车来了。我扭头望去,只见双手抓在吊环上的他正努力探头搜寻我,四目交汇后,他微微一笑,然后轻快地跳下了还没完全停稳的客车。

这是一个多么清秀而端庄的小伙,1.75米的个头,鲜红的领章衬着雪白的衬衣领子,把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地英俊,戴着白手套、用满含腼腆微笑的双眼直视着我、神采奕奕地迈着矫健的他,正气宇轩昂地径直朝我走来了!

  我的心砰然一动:脱下病号服换上军装的他是英气逼人!

  他扶着我上车坐好后,客车启动了。他扭过头轻轻地对我说:“我对司机说,‘司机同志,请你到院门口停一下,我要接我的战友。’没想到是你这个战友……嘿嘿,我好聪明吧?”

 见他笑得孩子似的,我也被感染,心情愉快极了“嗯嗯,聪明。那个司机不明白,‘怎么会是个拄着拐的小姑娘战友’吧?”

  他连连点头,得意地微笑着——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他微笑的样子特别好看。

  车子拐弯时突然一个急刹车,他马上用双手扶住了我,那一刻,我的脸红了,心“突突”乱跳,他意识到后也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等车子平稳后迅速抽回了他的双手。

  为打破沉默,我只敢对着窗外在医院学到的新歌: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

  我耳边传来他轻轻的鼓掌声与柔柔话语:唱得好啊。

  看到一片废墟。我说:这是当年日子鬼子的飞机炸的。

  他只抿嘴“嘿嘿”地笑一下。

  途经一条河,我说:这是自杀的好地方。

  他乐了,说:“傻!”

  旅程有近八小时,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平日在市内一坐车就晕的我这次也居然忘记晕车了。

因为有他,整个旅途充满欢愉。

他把我送到了家.但他宛拒了父母留他吃饭,只喝了一杯茶就匆匆作别,到了楼下后他才回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话: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写信啊!

  因为没有回部队的班车,妈妈只好送他去住旅店。回来后,妈妈笑眯眯地告诉我:小荣一路上直夸你怎么怎么讨人喜欢,对我竖着大拇指说你很棒呢……

过几天,果然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信中鼓励我拿出勇气战胜病魔,说下星期要是有球赛的话他会来看我……

我们又见面了!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名著,及一些糖果.后来的日子里,他只要有外也的机会就会来我家看我,我们频繁地通着信.

 

  后来,他基本上每周都来看我一次,或送些吃的,或带些书籍来。因为时间关系,总是一杯茶都没喝完他就要走了。

我们更多的时间是通信。

  十一月份的一天,他突然跑来了,我打开门,他却并不像往常那样一脚跨进来,而是立在门口不动,过了一会,手搭在门框上的他气喘吁吁的吐出一句于我不啻晴天霹雳的话:我要退伍了!

  我表情呆滞地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空气变得很沉闷,轻声地安慰我说:没事的,我们还是朋友,我还会写信来的呀,反正是要回去的,我也没办法呀。退伍前一定会来看你一次的。

很长的时间里,我只失神地问了一句:你不能不走吗?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黯然的表情写满痛苦。

  直到他走,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对他道一声“再见”。恍惚中,听到他的声音:你不要难过啊……我还会来看你一次的……那声音很细小,悲怆得仿佛从空旷中传来,但一字一句,都很沉很沉地灌进了我的耳朵。

那一天,我病了......小荣!自此一别,今生我们何日还能再相逢?!

再收到他的信时邮戳上的地址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部队的专用的三角形章了,而是无情的”江苏”.我的心又一沉.他在信中解释说由于出发的时间提前了他来不及和我道别,请我原谅他.还说,老乡去上海出差时他让捎了一包上海糖果要送给我的,也只好留在了当地百姓家里了.最后祝我早日康复.要我马上回信去.

 

 

我没有回信。  后来又几次接到他的信与多张明信片,我硬是狠着心没回一个字。人走茶凉,我只想让这段纯情深埋记忆中,不再去打搅它。

二年后的一天我又收到他的明信片,明信片这么写道”你还好吗?我给你写过很多信都不见你回,是不是调地方了?多么希望你能收到这张明信片!你给我回信好吗?

我仍然只是默默地把它收进我的抽屉,不再去多看.我完全是心里变态呀.

 

  十年后的一天,正在上班的我突然接到一个外地口音电话,是他!真的是他!分别了10多年后他又找来了!在彼此相认的那一刻,我俩都显得特别地激动,他说他找我找得好苦呀,写了这么多信都不回,但他从来就没忘记我,他说他一定要找到我!说我太那个了.

他告诉我说以前我们这儿没有区号,不好找,后来知道有个战友分在邮电局上班,他就天天跑到他那里去玩,想通过114查询台查我的电话号码,查了几次终于有了结果,终于找到我了,他好高兴啊!此时我也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们有了电话来往,我们有了说不完的话.有一次他对我说,你那时怎么这么胆小啊,只要你稍微主动一点的话我会做你们家的上门女婿的,真的,我是这么想的,可直到我走了你都一直没有一点表示,唉,这是我的人生的遗憾呀.

我的家庭很安稳幸福,这时说这样的话只能成玩笑了,于是我说:是吗,那时你为什么不开口呀.他笑了:你知道我的性恪的呀,说句话都脸红的人怎么敢开这样的口呢?

以后,他有事没事就会给我来电话,而我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激动了也没什么话可讲.都已成家了,没有必要过多地来往了,要是离得不远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来往,现在这个情况不要来往了吧

后来,只要是他的电话我就回避……我又中断了和他的来往.

一晃11年的时间过去,人到中年的我学会了怀旧,开始反省我的心态问题了,时间不饶人,多少美好的过去值得我去回忆,去收藏.真该把它藏进生命的记忆深处啊.在这种意念支掌下我开始象他当年找我一样,我拼命地打电话找他了,我查114台,好在现在的通讯能轻意地满足我的一切,只需几分钟我就查到了他。11年了,他的声音没变,我们又通上话了,我又听到他的笑声了,通过笑声我仿佛看到当年俊朗的他正朝我走来,还是那种微笑,还是鲜红的领章衬着他的雪白的衣领……我在电话里对他述说了自己的歉疚,和他一起回意当年在医院相处时的美好时光,还一同回味他每次来我家时的情景…….

现在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正常的往来,每逢过年过节的都会收到他发来的祝福

确定是我后,他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我还以为你不在……”我快活地打断他的话“——不在人世了”他急得直分辩:“不不,是以为你不在铁厂了,哈哈,你还是那么风趣调皮,那么可爱”

  我们彼此开心地大笑。

  十年了,他竟没有忘记我,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他说,那天,在邮局上班的战友叫他去玩,无意中发现我市也有区号了,就打114查到了我的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回他的信,害得他一直在找我,一直都不死心地在找。然后,他又说:你当年怎么不主动点呢?只要你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我就做你家的倒插门女婿了的……

  我立马接口:你少来这马后炮。

  换来的是他“嘿嘿”的笑声。忽然,他音量降低:你还记得那首《踏浪》的歌吗?告诉你啊,那年分别后我就专门学会了这歌呢,要我唱给你听吗?

  没等我回话,他就轻轻地唱了起来:小小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你也是上山看那花儿开......虽然走调严重,但听着它,我的心暖暖的,那是世上最动听的一首歌了。

我静静地听着,任泪水滑落我的脸盘,我也不去揩。透过泪眼,仿佛如昨的种种场景,不断地在我眼前交叠着出现......

我告诉他我的女儿六岁了,他告诉我他的儿子七岁了。

  我们就这样联系上了并一直保持往来。

  后来,我们常在QQ上聊天,有一次我问他还记得去我家的那条路吗,已改建了车库。他说,记得,相思路。

我想了一会,认真地说,我厂里没有一条叫相思路的啊......

  他打了一个字过来:傻!

  我对他说,你又有个女儿了,不要重男轻女哦。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说,儿子、女儿,还包括你,我都喜欢。

  我一时词塞。

  那天,他打电话说一定要来看我一次,要我答应他——再也不要断了联系。我说,好。

  说完“好”之后,一股别样情涌上心头:这份难得的情谊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镌刻于我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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