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和静
第一章『5』
一场大水,张德贵彻夜无眠。
他在冥思苦想……
大水之前,张德贵带着歪嘴儿子(他新认的干儿子--冯歪嘴子),就来到了北呼兰河河套,拾拣桃花水冲下来的冻鱼。歪嘴这孩子,虽说嘴歪点但眼睛不斜,说话有点跑风,可那眼神滴溜溜的灵活。在德贵家,吃着住着,俗语说吃谁的,就向着谁。这小子长像不咋地,就是个忠厚,像大宋朝的侠客郭靖。他一说话,嘴就歪一边溜达,还跑着风,淌下的大鼻涕泡泡跟两条小河似的。
“你给俺擦干净点,别学你那破爹――冯二。”
冯氏虽说整天介督促,可奈不住这孩子习惯成了自然,自然就改不掉,与他的狗皮帽子一样,整个冬天都戴着,厚厚的扣在脑壳上,乍一看象个刺猬。帽子一摘,乱蓬蓬的头发简直就是一团稻草,更象是鸟窝;两个袖口磨糊的黑黑的,一双眯眯的眼睛,憨憨的一笑时,还露着一排小白牙。老张打心眼里,稀罕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特象他的脾气,不但义气,而且知道好歹。
老张回想着干儿子,两手插在袖口里,一抱膀,和着衣裳瞌睡了。
他待冯歪嘴子,跟亲生的一样。
那个黑黑的夜晚,洪水象老毛子的火车轰鸣般的瘆人,象这胡子爬上装满的军用物资的火车--放的那把大火,车皮的铁都烧红的咯嘣咯嘣的响。
是胡子来抢鸡鸭鹅狗来了么,最近胡同里总丢些鸡呀鹅呀狗呀的。
不是。
还没等缓过神来,大水漫进屋了。
逃命。没工夫多想。
这场水太大了,几百里地,浊浪滔天,风吹白烟去,云朵都不见。房屋与绥化镇很快就成了汪洋。
记得去年当“胡子”时,如不是大水,“胡匪队”也不会散。他很清楚的记得,他带着袍头大哥――胡天柱,在洪水里漂了七天七夜,洪水依旧昏黑无边,只是漂啊漂,漂过了白天,又是黑夜。许多动物都在逃命,人的尸体随处可见,漂浮着,像肉做的木头疙瘩,成排的尸首站满了老鼠,老鼠吃着腐烂的肉,雀跃着。洪水仍旧像老毛子的火车头轰鸣着,汹涌着,天地连成一片,水把天泡塌了。
张德贵与匪首老胡,漂泊在天河里。
他俩曾打劫过老毛子的军用物资,现在不用了,老毛子的火车也被冲跑了,时不时的也能见着老毛子的尸首。他俩又漂流了八天八夜。饿得急了眼昏了头,愣是靠吃死耗子活过来的。邻水下榻,水里满满的腐烂的味道漂浮着,鸡鸭鹅狗都溺死了。半夜,冷到骨头里,十几天,泡在水里,脚底下长疖子,头顶上冒脓,浑身坏透顶了。他俩谁都没唠叨半句,因为随时都赶往在天堂的路上。
唉,真够倒霉的,半月前,刚打劫完老毛子的军用列车,还没歇过劲呢,一场汛期的大水,就猛扑而来,把个好端端的小镇,变成了泽国。
就这样,老张、老胡漂在水里。
老张决定认老胡为袍哥老大。他俩结拜了,在一扇门板上,没有香火,只有吃剩下的老鼠的皮毛,和这浑浊的象泥汤般的洪水。渴呀。可放眼望去除了这咆了天的洪水,哪里看得见一户人家呢。
约莫着过了十几天。一天的黄昏,一座岛屿出现在眼前。
他俩爬着上了岸。
那是座无人的荒凉的岛屿。岛上,没有一户人家,喘气的就是豺狼野熊。半夜,风敲打着树梢,乌鸦呱呱的叫,潮湿的月色森冷,幽静的山林叫人毛骨悚然。他俩找了个山洞歇下了,洞口狭窄,刚好能通过一个人,偏着身子爬进去。洞内有现成的柴草续就的窝,没谁多想,也没谁顾得一切,打外边撸了一大抱野果子,进洞一通猛吃,肚皮鼓溜起来,没等饱嗝打完呢,就倒下呼呼睡了。
狼号,狼嚎,狼嗥。
由远及近,就在洞口,老张很麻溜,其实他早就折了根大棒子,拎进洞里,此时他攥紧棒子,对着洞口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狠狠的戳去,惨叫,是狼,狼在向洞内反扑。“鬼日的,咋住了狼窝”老胡嘀咕着,这才反应过来,那团稻草是狼睡觉的地方。他抓过老张的棒子,凑近洞口,向狼伸进来的半个脑壳,猛然砸下去,嗷的一声,那狼被打翻。
好在洞内不缺石块,二人赶紧垒严了洞口,狼无奈也。
哥俩不敢再睡,静待着黎明。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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