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 星期六 晴

只谈风花雪月

只谈风花雪月好吗？你会说，只谈风花雪月的人，胸无大志，不关心国家大事，这种人岂能作有用之材。其实我以为只谈风花雪月的人也是好人，也是聪明人。那些喜爱谈国家大事的人却可能是傻瓜。即使有人把他们当作英雄看待，也不见得就可以算得上聪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古训。有人说这种说法不好，其实好得很，这是人们的经验之谈。国家大事当然不能说与我无关，可是管国家大事的不是我呀。不与其事，不闻其政。有人说是不谋其政，这还不彻底。根本就不打听那不更好吗。如果他喜爱问这问]那，说不定有一天经过某部门的同意可以关进精神病院去。虽说他绝对是一个正常人，可是国家有关规定，即使是正常人，只要某部门同意了。也可以关进精神病院去。这是有明文规定的。所以只说风花雪月的人是非常明智的人。古代如此，现代何尝不如此。

当然，风花雪月只不过是几项代表性的事物。不谈风，只谈雨，行不行？当然行呀。风花雪月这类事物之所以可谈，有这么几个原因。其一，它是公有的。既是公有人人有份，你可以享受，我当然也可以享受。如果他爱谈国政，那么可能有一天，就没了谈风花雪月的自由。只要他不管国政，他就可以长久地谈风花雪月。其二，风花雪月是无穷无尽的，是变幻无穷的，无穷无尽则可长久享受，变幻无穷则可谈之不竭。荣誉是个好东西，可过去了，人们就开始淡忘，甚至有朝一日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荣耀。所以荣耀是过眼烟云，没必要去不懈追求。可风花雪月则不同，它是取之不尽的，既取之不尽，则永远可以谈。古人谈过了，今人还可以谈。因为古人谈的是古代的情境，今人谈的是今人的情境。情境不同则感受不同。苏东坡在赤壁所见之月，所生之情，与今人，与我，都是不同的。它也是变幻无穷的。昨日之所见，与今日之所见，也各有不同。南方之所见，与北方之所见，也各有不同。同一景物，处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在其内或在其外，感受各异。如果你之所见与我之所见都一样，那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呀。其三，谈风花雪月不会触及各人的切身利益，也就不会发生冲突，不会发生争论。可是谈政见，容易发生争论，你说应当如此，他说万万不可，于是招来一片嘘骂声。何苦而招此祸呀。

那么，什么都不谈那不更好吗？不行。什么都不谈，行吗？即使是个入道高僧也做不到呀。我们都是凡人，更做不到。人不能不谈话，谈话就要讲个安全系数。而风花雪月则安全系数最高的可谈对象。

你可能会说，在文革中，谈风花雪月也不安全，怎么办？不要考虑这事。我想文革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史无前例的事岂能经常有之呀。既非经常有之的事又何必考虑呢。当今世界即使风不调，雨不顺，只要有党和政府领导，一样可以得个好收成。只要你记得收成好是党和政府领导的结果，不是你个人努力的结果，那就行了。如果你以为你的某个成果好得很是你个人努力的缘故，那就大错特错了。一切贡献给党，一切归之于党，知此者圣矣！雷锋之所以为雷锋，是因为他只谈当螺丝钉，不谈当发动机。如果雷锋爱谈当发动机，也就出不了名，甚至还会成为批判斗争的对象。如果你可以当发动机，党自然会培养你的。党还没有培养你，你居然自以为可以成为发动机，这岂不成了野心家！我们能容忍野心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