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苟桃 

                                苟桃树   爱斐儿摄

    时常路过元大都遗址公园的一角。

    高大的槐树、银杏、松树、杨树织成密密的林荫，有时光线从枝叶的缝隙像丝线一样散开来，一行垂柳则伴着一条河流从建德桥东侧静静的往西流动。而低处的空间则散布着桃树碧绿的树冠、红叶李褐红的树身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不同形态的身影，有的枝叶顶端还伸出细小的白色或蓝紫色花絮。每次经过，总想深深的呼吸，让肺叶里多驻留一些弥漫着树木、青草与一条河流混合发出的湿润的气息。

    一路上，隔绝尘嚣的鸟鸣与蝉声时常牵绊我匆匆的脚步，让我或驻足观赏一只在草窠中跳跃的蚂蚱碧绿的身影，或注目一只缓慢爬行的蚂蚁绕过树衣表面宽阔的皴纹。偶有小小的叶片或槐花从高处飘落，在地面积下青纱似的一层，踩上去绵软的感觉，与周围的一切构成一种类似奢华的宁静。

    偶尔会绕开一条铺着青砖的甬道，登上一截高高的土墙，丛生的杂树与蒿草，早已覆盖了墙体的泥土，覆盖了一个铁马金戈的时代废墟，像一座小小的绿色岛屿漂浮在一片夏天的浓浓荫之上。土墙的顶部有一条窄窄的小路，说明我不是第一个寻找新奇与捷径的人。在土墙的顶端，我看到了一棵高大的苟桃树，不远处还有另外一棵！

    再见苟桃树，仿佛再见故乡高高的寨墙，再见寨墙下炊烟袅袅的生活，再见爬上树端采摘苟桃的儿时伙伴单薄的身影，它让我从新审视一棵苟桃树留在我花布衫上新鲜的划痕与树木的汁液，以及一枚鲜红的苟桃留给我的甘甜与快乐。

    这种多年不见的树木，它只生活在乡村的泥路边、寨墙上，和其它一些野生的榆槐椿楝生长在一处，间或也能见到一两棵结满绿色小果实的棠梨树、软枣树。它们作为记忆的某种标志物，标识着生命中某处值得反复回味的地理方位，以及由此攀缘延伸的记忆的藤蔓，枝繁叶茂地重现一段淳朴快乐的生活细节；比如岛屿一样漂浮在原野上的故乡村庄，流水般的清风明月，在茅屋炊烟之上起伏的朝阳落日，一望无际的麦浪金波，青纱帐笼罩中的神秘原野……

当然，作为讲给斐儿听的一部分童趣，我刻意描述了苟桃的美丽与甘甜，希望苟桃成熟的时候女儿能够分享。

    苟桃成熟的时候，已是七月，流火的季节。鲜红的苟桃端坐于心形的绿叶间，吸引着成群的鸟雀飞来，它们欢快的歌声，让这方闹市中的小小绿洲，弥漫着一种置身世外的宁静。我和女儿牵手登上土墙，看一树红红的苟桃，像花一样开在枝头。小心地摘下一颗放在女儿的掌心里，她则轻轻的在它放在我唇边。

    哦，淡淡的甜，很特别的味道。就像我种植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那些散乱的片段，在某个记忆的角落，自然地生长着，结满热爱、感恩的小果粒。在生命的某个瞬间，偶尔邂逅，就像邂逅一棵苟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