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洒落的地方(二)
尖山 篇
清晨,皑皑的雪山,湛蓝的天空,无际的草原,热情打招呼的马场人,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择。我和同来的田富贵,被分配到当时的115队,也就是后来的三连。队长张金銮带了一辆大马车,接我们回连队。车上,我从与张队长的交谈中,他的口音,我似乎感到了我们是同乡,都是河北新城县人。
他很有原则,直到我们多年交心后,他才确认了这层关系。我们离开了203队的三场老场部,经204队、210队,走了近几个小时,才到了115队的临时驻地—尖山嘴,开始了我的牧马生涯。
(一)
三连,即115队,原连队所在地,是离尖山嘴十几里地的西沟。大概是由于西沟周边的草场退化,加之三场以后农牧业并举的规划,连队才临时驻地尖山嘴。我到三连当年的春天,便在尖山嘴东侧几里处的尖山滩上,筹建起一个崭新的三连。其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砖瓦结构的营房,替代了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土坯房。随着新营房的落成,场里调来了四个拖拉机车组。其间同调的机务工中,有一个第一批来的北京知青李长江。六九春,我和张队长骑马,带着拖车,接来了第三批北京知青,他们是:分到机车组的顾文欣、吕行先,分到马群的蒋文忠、蒲兰山、包建南、李光、赵志勤。随场里调整分散,水利指挥部的北京知青,李兆桐、孟凡杰、于博云也在其后,来到三连。增编的卫生室,调来的是孟凡杰的同校、同班、同桌的同学帅香梅;小学教师王思群。渐次,局直医院还来了三位到基层锻炼的北京知青郭殿文、李增月、朱继锋。在三连基建时:修水道,冯建勋在尖山下面住过水指的帐篷;搞测量,许允桐在三连住了几个月;刷油漆,李慧敏、黎小群、吕玉群、李苏健、李丽娜、韩莹、李玲玲、蔡春雨都在三连,啃过芽麦面的黑馒头。延安马场解散后,又调进了赵永顺、杨润田、穆秀云三人。至此,三连同时聚集过北京知青,多达到二十几人。
三连之所以容纳过较多的北京知青,这跟三连有个好领导班子,有几位好的连队干部有很重要的关系。他们是张金銮、张庆彬、李增录、马文山、阎绪文,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张金銮队长。他自身的优点太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大老粗,没文化,不媚权势抗上。春播,他站播种机;秋收,他跟康拜因。夏雨,他转马群;冬雪,他蹲驴厩。他真挚的象个兄长,啥愁事,经他的宽心,心里落不下结。他正直的象个严父,待工人,没远近亲后,按理说事干脆。他没架子好热闹:一年,连里春节会餐,工人撺搭他和张庆彬指导员喝酒敲杠子,俩人酒高了,从老虎、杠子、鸡,敲到手枪、机枪、高射炮。他没大学毕业的指导员词多,那时我国刚有了原子弹,指导员就喊出“原子弹!”张队长稍一楞神,灵机一动应道:“毛泽东思想!”逗的酒桌前,哄堂大笑。三场的北京知青,大部分都与他相交甚厚,差不多都到他家吃过饭。我们三连的哥几个,更是拿自己不当外人,他家里没人,自己翻腾东西自己做饭,也得吃。我有幸在马场,遇到这样的好领导,并在他的影响下,才有了一个人生的良好开端。
(二)
宇宙在必然的演变进程中,偶然间在太阳系的运动过程中,行成了一颗兰色星球,这就是地球。太阳在偶然间,产生和保持了一段恰当的距离,必然使地球在物质化学运动中,化和成氧及水。氧和水是生物生成的必然条件,生物在偶然的分子化合作用下诞生了。
上苍是公正的,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机遇;上苍是残酷的,它赋予了生物物竟天存的法则。“鹰击长空,鱼翅浅底,万类霜天竟自由。”
如果问:“生存的手段是什么?”智者的答案是:“学习!”。我们的祖先学会了直立,由树上迁移到大地上生存;学用了工具,扩展了自身生存的机遇和概率。直至现在,战胜了其它种群,主宰了这颗兰色星球。
在三连的近四年的光阴,我无悔,原因就是,这段经历让我活明白了:要在陌生的环境下生存,更好的生存,唯一的手段,就是学习。善于学习,不断学习,刻苦学习。“要想人前显贵,必定背后受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都是讲得这个理,“罪”“苦”“功”,其深刻的内涵,就是两个字:“学习。”
孔夫子讲:“三人行必有我师矣。”俗语言:“能者为师”。我在三连,“既来之,则安之”,从不以“北京人”“有文化”而自负,也不以“可教育好的子女”而自悲。多与原住民相处,可学习生活习惯,适应西北的客观生存条件;相交老牧工,可得到他们的信任,受益于他们多年积累的牧马经验;走近领导,他们先于、多于工人的各色信息,别于工人看问题的角度,使你丰富阅历,增长见识,开阔眼界,把握正确的思维方式。
你会走路吗?穿着几十斤重的牧马装备。你会吃馒头吗?在夜半的冰天雪地里,吃上烤香的热馒头。你会骑马吗?那种坐姿平稳的快走方式。你会套马吗?在黑夜,从拥挤在一起的马群中,把病马用撒绳放倒。你会抓虱子吗?在自己的衣缝中,把那些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蠕动的白色小生命消灭掉。你会找蘑菇吗?雨后,站在高坡,一眼就可以找到几十斤的蘑菇。你会……?
在西北,在马场,在工作、在生活中,每天、每时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难题,同是北京知青的你、我、他,能有答案吗?我在三连成熟较快,离不开我身边的,杨生秀、胡得贤、白得贞、赵儒学、付贵生、徐老三等老牧工的相传相授。我任三连的团支书、三班牧长;学会计、做兽医,得益于张金銮、张庆彬、李增录、阎绪文,张绪金、董伯兰等连领导的引导和帮助。现在看,我的这种与他们,无意识的亲密接触,无异于当代上岗前后的自我培训。因此,我成了三场宣传的知青模范,一尺大的照片,在三场巡展。我被三连的工人们,推举参加了西办的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招至北京同乡的不解,和误会,在背后,给我戴上了“会拍”“会巴结”“滑头”等几顶小帽子。殊不知,在客观实践中,我从不靠“抖小机灵”“耍小聪明”混日子。老老实实地“接受再教育”,照学习到的丰富社会实践经验,完成自己的日常工作。我做过的两件事,就是典型的事例:一是我任三班班长,我的同校同学l君,任二班班长。我们两个班仅邻一墙之隔,同是配种母马群。在七零年的春天,二班把马料喂光了,我们三班料房,青稞、大麦、黄豆、豌豆,还堆到房顶。畜牧付场长周述记,带场畜牧科陶科长等几位领导,亲临我班,要调我们的草料,支援二班。为在春荒时节,确保自己的马群不掉膘,我很难讲风格。(某种意义讲,我无权把一冬,马自己省下的口粮,不经马自己的同意,捐献出去做好人。)经他们再三的说服,我才同意将藏在草圈里的麸子,调给二班。当领导不放心,亲眼见我们草垛下压着的两大囤麸子时,都惊呆了。当他们的面,我详细解释了我们班,剩余如此多的马料,是杨生秀牧长的经验:冬初,马群膘情好,马口还不刁,多出点力,多铡些黄麦秸,铡碎、铡细,掺着少量的青棵草喂,让麦秸起到填肚子的作用即可。冬末,马群近处放,尽量少赶马群跑,减少它们的运动量。清晨出马要晚,草场上的枯草结有冰霜,马儿不爱食,早了也没用,还增加了马的运动量。下午晚收马,马儿回圈时饿极了,喂嘛嘛香,不挑食。中午就近放马,多饮一次马,早晚水寒伤马胃,中午水暖养马胃。饮水多,有助于马儿消化、吸收胃里的麦秸草。光喂青棵草,不混喂精饲料。青棵草铡的要长些,在马槽添草时,做到勤添、少添,不让青棵草洒落在槽外。勤转,见青棵草一落地,立即用草叉挑进马槽,不糟蹋青棵草,延长青棵草的饲喂时间。我们如此工作,马的精饲料,就可以留在春天,马群遛青时补膘。还有是,老杨头每年在马群回圈时,总是让我们用麦秸草,遮挡住青棵草,不让马群撕扯到青棵草,养成口刁,不爱吃麦秸草的毛病。我们紧临二班,他们粗放式管理,我们天天得见:草料喂的没计划,青黄草混着喂;马圈里粪草混踏,每天他们清出的马粪,比我们多几车。我们的粪车只有马粪,他们的粪车,草比粪多。他们见天的治肚子疼的病马,我们的病马少多了。
我们的经验,让这些可称得上是畜牧专家的领导们,也不得不赞成,确实感到调我们的马料,不合理。其实,我们也有个小秘密:连里分料时,由于我平时待人谦和,请场院管理员不过称,按车计量。我们把车帮加高,一车可装二班两车的量。自然我们在分料时,那就占了大便宜。事后,场院管理员到连领导处告状:马群有人偷料,饲料分完后对不上数。领导一查,谁家也不认帐,不了了之,反正肉烂在锅里。而二班,场院管理员死看不上我的那位老同学,他们一袋一袋的过称,一斤一两也别想多分。所以,我尽量尊重我所接触的人,谁知道哪块云彩带雨呀?尊重人,最简单、最有效的做法,就是向人诚挚地请教和学习。历史上的典范就是,刘备三顾茅庐,得孔明三分天下的事例。
二是新任三连领导,不知何因,突然把我调整到兽医室,让我干军马卫生员。这在其他牧工来讲,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对我那就是挫折。我父亲是搞政工的,他讲:“你这辈子,不要沾技术的边,容易犯错误。”所以,六九年春,场里选我参加了场会计培训班一个月,又在210队实习会计,后正式调我到204队任会计。当张金銮、李增录二位连领导和我谈调动的事时,我哭着拒绝了。三场的会计,意味着干部后备队,三场大部分基层干部,都是会计出身。对其他人,这是一次蜕变人生的机遇,而我在“以苦为荣”的信念驱使下,毫不迟疑的推掉了。人生砸给我的第一张馅饼,我没有珍惜,随意把它扔在泥里。这调兽医室做卫生员,是硬塞给我的,没有我选择的可能。我
“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钻一行,”的信念,激发我“置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把别人玩“牛牌”的功夫,我拿来学习治疗病马的技术。我在当年探亲返京时,拿所有的工资积蓄,跑遍北京的新、旧书店,买回了兽医必读书籍,为自学成材奠定学习基础。我自费购得的那些专业技术书籍,回到三连兽医室后,让原有的、从未受过专业培训的老兽医,都视若珍宝,每日必读。好在我的工作表现,和当牧长时,就与兽医室老兽医们相处的很融洽,他们都非常高兴收我这个徒弟。我待张绪金、巴奎元、王子文,陈钊等几位老师,谦和、虚心、真诚、好学。他们也从不刁难、苛求我,并且信任我,放手让我更多的自己“单练”。由于我的勤奋,我的好学,脏活累活我争先,跟马值班我争抢,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就基本上能独立治疗病马的常见病了。连里把二、四两个班,安置在半截墩常驻,需单设兽医室跟群。我是单身,为照顾老兽医夜间不离老婆,我主动请缨,孤身一人,承担了那个任务。我现在回想那段经历,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白天还有个人说话,晚上两个马厩,就我一个人,没有电灯、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孤独得象个坐监的犯人。干脆天天夜间跟马出诊,即解了寂寞和无聊,又落个工作认真、塌实的好名声。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巴兽医,他是老兽医,待我从不保守:扎静脉,手把手;学中医,尽所能;讲病理,很透彻;出差错,他承担。没有他的帮助,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掌握诊疗技术。我也忘不了王子文,我刚到三班放马时,他是付班长,我们就投缘,可惜没处几天,他就调兽医室了。我的来到,他最高兴了,他象兄长般照顾、呵护我,使我在兽医室工作的很顺利,生活很愉快。还有张绪金,他是三连的畜牧付连长,兼兽医室的头。是他和北京知青刘亚茹的努力,连领导才“恩赐”给我从医的机会的。他要不放手,我再能耐,也是白瞎。谢谢您们啦,我的各位好兄长,兼好师傅。无以回报,借此文,以表心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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