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私奔能奔向幸福
□西
风

下一站会去哪里?爱情,好像停在一万米高处的暗夜,一动不动。手指,无意识地学会了细数悲伤。在岑寂的天空下,轻轻地……
泽还记得那年春天第一次遇见小西的情形。小西端坐在水池边写生,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一些零散。太阳底下,她的身上泛起朦胧的、好看的光晕。微风,轻轻撩动身后的一棵樱树,花瓣如雨,旋转着飘落……
泽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很痛。眼前这个如梦幻般美丽的女孩不是精灵,是真实的。
一连几天,泽都去水池边,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小西画画。而小西,也注意到了一个英俊的男孩就在旁边。从点头示意,到相视一笑。泽和小西陷入了爱河,他们深深的倾情于对方,成为了众多校园恋人中最耀眼的一对,他们的身边全是羡慕的眼光。
在学校的那段日子,是浪漫而又潇洒的。几乎每天,泽和小西都是手挽着手,在学校穿行。无论再冷再热的天气,泽都会在小西宿舍楼下等她,然后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晚自习。
泽喜欢打蓝球,在旁边拎着衣服,叫得最大声的,那一定是小西。小西其实看不懂篮球,但只要是球到了泽手里,她就会兴奋不已大叫大嚷。
小西喜欢坐在泽的自行车后座,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体温。泽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很好闻。
下雪的时候,小西跟着别人学织围巾,从未做过手工活的她,把手指扎破了好几次。小西有点郁闷,因为织好的围巾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泽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小西织的,就感觉好温暖,好温暖。如果不是因为有夏天,泽可能会一直围着它。
小西是公主,泽却不是王子。毕业后,他们的父母极力反对两人的交往。小西的父母觉得泽太贫穷,不会给女儿幸福。泽的父母则认为小西家太富有,会让儿子抬不起头。
泽和小西为了能在一起,和各自的家人都闹翻了。他们给家里留下了信,离开了这个飘沙的城市。
小西是学画画的,她从小就向往江南水乡的墨色幽静。于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他们租了一间很旧的老房子。房子很破,没有什么设施,任何事情都必须自己动手。但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这些暂时的困难在相视一笑中便会消失。很快,充满艺术家气息的小西,就用各种废品将屋子打扮得漂亮而干净。
社会是残酷而又现实的,有学历找工作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们在异乡人生地不熟。从起初的高不成低不就,惭惭变成只要能挣钱的都干。他们慢慢体会着生活的艰辛,领教着现实的残酷。
泽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小西待业在家。但是他们仍旧很开心,因为他们在一起。
泽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给小西买了一个水晶发夹,然后把所有的钱全交给了小西。他乐呵呵地望着小西,小西却像个委屈的孩子,在泽的怀里泣不成声。泽的心酸透了。
夜里,他们早早地躲在被窝里。小西枕着泽的手臂,说和他相爱感觉好幸福,只要能每天这样守在一起,相偎着取暖,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泽点了点头,并伏在小西耳边说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小西双眸闪过一丝忧伤,说能相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她不会奢求什么,只要泽能留在她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离开她,就足够了。
小西的话让泽心头一热,他紧紧地拥住她,轻轻地吻她,小西的嘴里有樱花的芬芳。那一夜他们再次海誓山盟,那一夜他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那一夜他们相约一辈子不离不弃。
轰轰烈烈的爱情足以让天地动容。可是转眼而来的生活开销,就把不多的工资消耗殆尽。泽每次下班,都会经过菜市场,时常会看到小西为了一毛钱和摊贩讨价还价,一些刻薄的摊贩说这么漂亮的女孩,还这么小气时,泽清楚的看到小西的脸红了。
小西手纤细而又娇嫩,这原本是用来拿画笔的手,因洗衣而变得苍白而粗糙。她那美丽白皙的容颜,也似乎因为缺少营养而显得有些黄和黯然。泽越来越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觉得小西是幸福但不快乐的,于是他开始拼命的挣钱。
白天,泽在公司上班。晚上,他就骑着自行车,上门维修电脑。不管有多晚,小西总是要等他回家。好几次,小西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样的日子,让泽和小西在相爱中憔悴。
泽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兼职也赚了不少钱,他们有了少许的存款。可是,泽却发现小西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任性,只要他稍有疏忽,小西便会不停地数落他的不是,还故意给他制造一些美丽的痛苦,然后等着他的主动妥协……
小西不再如从前那般温柔和贤淑了,她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她埋怨着泽的没用,赚不到大钱,让她的日子过得很憋屈。泽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没有怪小西,他答应过要给她富裕的生活,可是却没有做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他们已经来到这座江南小城一年了。泽特意去商场给小西买了一件白色的纱裙,他想小西看到后一定会很开心。
泽兴冲冲的回家,却看见小西正在家里一件件的试穿新衣服,这些衣服都很艳丽。他想了想,还是把纱裙悄悄地放在那堆衣服的旁边。
第二天,泽发现那件白色纱裙躺在垃圾桶里,已经有一点点脏了。泽把它洗干净了,晾在衣架上,纱裙在微风里轻轻地摇曳,泛着好看的光。
之后的日子,小西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什么也不做。泽每天工作完后,回家买菜、煮饭、洗衣服。小西经常为了钱跟泽吵架,凶悍得像个泼妇。他们之间的快乐在一点一滴中流失。
夜里,泽常常听着小西的呼吸声,眼泪会不自觉的划过脸庞,滴落在枕头上。他不知道小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自己害了她。
小西走了。
泽回家的时候,桌子上有一封令他心碎而又无奈的信。小西说:我很爱你,为了爱情,我什么都不顾的跟你私奔。我以为只要有爱就会幸福,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渐渐明白,没有钱,我们的爱是那么苍白无力。这种贫穷的日子,让我很不快乐,我决定离开你。工资卡在抽屉里,钱我提走了。祝你幸福!
屋子里,所有小西的东西都拿走了,只残留下樱花的淡淡香气。泽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和小西分开,即便是小西越来越坏的脾气,也从没让他萌生过分手的念头。
泽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两天,樱花的味道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出来。他知道小西是不可能回来了。他告诉自己,一段不相配的爱情迟早要分开。没有钱,他们能爱多久?他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他以为私奔可以奔向幸福,结果……
泽辞去了工作,退了房子,离开了墨色幽静的江南。
泽踏上了北上的火车,那车厢很熟悉,位子也很熟悉,陌生的是身边的人不是小西。
泽回家后没有去找过小西。他想小西一定过回了富家女的生活,不用再为柴米油盐担忧,可以买许许多多漂亮的衣服、首饰和化妆品,可以继续画画,继续美丽得像一个精灵。
泽结婚了,是和他父亲同事的女儿,他觉得他们很般配。
婚礼简单而热闹。泽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他没有看到,街对面站着的小西。
小西还从来没看见过泽穿正装的样子,她觉得泽穿着黑色的礼服,有点傻傻的,但是很帅。她笑了,眼角有一点晶莹。
小西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身旁的小男孩很可爱,大方的和她搭讪,男孩的眉宇间竟有几分与泽相似。小西看着小男孩哭了,小男孩递给她一张纸巾。
小西又回到了墨色幽静的江南,其实她并没有离开。那间旧房子在泽退掉的那天,小西就租下来了。
白天,小西去风景区给游客画肖像,20元钱一幅。晚上,一个人在小屋里吃饭、看书、睡觉。她还是习惯早早的窝在被子里,可是少了一个人的被窝有一些冷。她冲上两个热水袋,还是觉得冷。被子上,有泽的味道,很好闻,只是越来越淡了。
小西常常会梦到在学校的日子,她和泽手挽着手经过樱花树,花瓣轻轻扬扬地飘落过他们眼前。泽骑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脸轻轻地贴在泽的后背,好温暖。泽的脸上泛着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她希望这个梦能永远做下去,不要醒来。她知道有一天会这样,当医生告诉她,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她就希望能在和泽一起的梦中离开。
这个冬天,太阳出来的很晚。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小西的身上泛着朦胧好看的光,她的嘴角弯弯地笑着……
如果,记忆在时光的角落丢失。
如果,星星的眼泪滴落在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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