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琐忆(六)——赶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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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琐忆(六)—— 赶牛车
牛车(如图所示)都搭建在紧靠河边直径约六七米大小的车棚护基上。该地基是固定的,可提供每年种水稻时搭牛车棚。它是由六根石柱(车棚脚)支撑起来的圆形建筑,顶部覆盖稻草,用以遮阳挡雨,四周没有遮挡。牛车用木质材料制成,置于车棚中间,由车盘、横轴、水槽三大部分组成,车盘为木质大圆盘,由六块弧形分盘拼接而成,车盘外圆装有长木齿,与拨舵相衔接。横轴两头装有拨舵,内拨舵衔接车盘木齿,外拨舵连接水槽。水槽是连接横轴与河水面的抽水装置。牛犁索一端绑的车盘上,另一端绑在轭头(套在牛肩上的半月形农具)上,双眼戴牛眼罩(防止转晕,大多用乌龟壳制成)。牛围着车盘按反时针方向作圆形牵引,带动横轴转动,再由横轴带动水槽内的连头板子,将河水源源不断抽上来,灌入稻田。每灌满一次稻田,牛要在圆形走道上兜成千上万个圈子,为防止牛晕倒,它的双眼始终被罩住的。
家乡以粮为主,粮棉夹种,每年谷雨落秧(播撒稻谷),有牛车的人家开始搭车棚,以便朝秧田里灌水、车田、落秧,满足秧苗生长。很快各处的牛车棚撮立在河道边,像一个个蒙古包,星星点点,错落有致,遍布沃野。等到车田(为插秧而平整准备的水田)以及插上稻秧后,每部牛车可以抽水灌溉十庙左右的水田,到秋收割完稻子才把车棚拆掉。
农业合作化前,牛车属私有财产,但不是每家都有,只有经济条件稍好的人家才有。牛车除满足自家灌溉外,还在连片稻田上帮助人家灌溉。当年,赵龙泉、赵生余、赵大弟、赵关福、赵根华、赵正藩、刘金余、黄林生、黄金生家都有牛车。他们是全宅基灌溉稻田的主力军。
我家也是“有车族”,在父亲苦心经营下,解放初买了一头母黄牛,后来生了一头公牛、一头母牛,卖掉了一头不会干活的公牛,同时请木匠做了一部牛车,在陈家浜、白渡浜、横塘河北、杨家浜等处搭过牛车棚,除了灌溉自家稻田外,还给人家灌溉过。
在父亲的陪伴下,打从读小学三年级起,我就学会了赶牛车。每逢周日或暑假,父亲就使唤我去赶车,经常赤着背,光着脚,背着一草蓝(装草的篓子)草,牵着耕牛,从狭长的横塘石桥上,小心翼翼地的走向桥北的车棚,先放好牛水,把牛喂得饱饱的,吃饱喝足之后,再将牛牵入走道,套上犁索和轭头,尾部栓在车盘上,戴上牛眼罩,用细竹敲打牛屁股,赶牛上驾,通常无需敲打鞭策,牛也会老老实实地繞圈拉动车盘,锲而不舍地重复着兜圈子的动作,连拆水拆污(拉屎拉尿)也边走边拉,直到灌满稻田水,主人叫停为止,就是这样,把它的老黄牛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既是个赶车者,又是牛车的管理者。牛拉车劳动时,有时侧躺在车盘上偷赖休息,伴随着牛的拉动,与牛同时转着相同的圈子:有时坐在牛车旁,控制水车和牛的正常运行,及时处理故障,适时停车喂牛,调整牛的体力,除掉走道上的牛粪;有时到田埂上割点草,准备停车喂牛,顺便巡察稻田的水情,那里满水,那里缺水,那里漏水,角角落落都要照顾到,以便掌握添水和停车的时机,每次赶车一般至少二小时才能完工。
赶车是件很有趣的细活,我们的田地离沪杭铁路不远,由于家里没有时钟,赶车的时间还得看火车运行间隔,何时开过客车,何时开过货车,天天固定。记得当年有一趟货运列车开过时,恰好十点一刻,从八点开始赶车,看到这趟货车开过,这时,赶车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赶车可以看见不少从横塘河里驶过的船只,那时的横塘是一条向东通达黄浦江的河流,潮起潮落,长年流通,市郊和外地常有船只经过,看他们摇船、拉纤、升降船帆,倒是蛮有趣的。我还会隔浜跟船工们答讪,聊上几句。
赶车可以纳凉解暑,牛车上有棚盖,四面通风,常有河风吹拂而至,成了赶车人纳凉的好地方,每次赶车,我总要拿几个甜瓜、几节芦栗,放在草蓝里,背到车棚,边吃边赶车,解解闷气,很有味道。
赶车,可以观察大人田间劳动,对他们的劳动过程、劳作态度、敬业精神,耳濡沫染,受到启发,从小养成不怕吃苦,热爱劳动的习惯,父亲放手让我独立赶车便是一例。
赶车,还可以结纳同村人,来牛车棚“同此凉热”,那时,每当中午高温时段,家里热得难耐,人们三五成群,趁黄牛休息停用牛车的时机,到车棚来乘凉,吹吹野风,谈天说地,消夏避暑。我是牛车的主人,也是纳凉的常客,天天都要恭候大家光临,与大家关系密切。
如今,牛车棚已不复存在,赶车也成了历史,回忆当年赶车的情景,真是意忧未尽,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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