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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女初长成 - 出生记

(2013-11-23 11:30:43)
标签:

亲情

家庭

记录

分类: 家庭生活

 

  怀第二胎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那天,我们带着公婆和另一家朋友去Napa品酒。几个回合喝下来,当我感到身子发热,人开始摇晃的时候,我对婆婆说:“妈,我经期过了好长时间没来,是不是怀孕了呀。”婆婆一听,立刻猴急地嚷嚷:“那你快别喝了。这对胎儿不好的。啊呀。”


  我婆婆是搞医的。她嗓门一高,所有人都听见了。我有些害羞,怪她大惊小怪瞎咋呼,心想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怀孕呢。那时,我那刚六个月大的儿子还抱在手上,我还母乳,这怎么可能?


  回到家后,他不放心,还是去商店买了测试纸。一测,果然呈阳性。妈呀,我真的怀孕了。


  我的火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不是哺乳期的女性不会怀孕吗?可我怎么还是“中枪”了呢?


  我格外委屈,也只能拿老公撒气,骂他是存心要害我,并哭闹威胁着要去“做掉”,才不上当做他们家的生育工具。他一点都不急,任我胡闹。老公公在一旁笑呵呵地说:“怀了就生,这是好事,哭啥嘛。女人嘛,不生孩子还叫女人吗?”我婆婆更是苦口婆心:“你看你,生第一个孩子时我没有给你做上月子,这回,趁我在这里,我一定好好给你补一补,绝不让你烙下病根。”


  婆家人多势众,我孤家寡人,只能暗自饮泪。我暗自决定,等医疗保险办妥了,我就去医院把肚子里的“东西”拿掉。我的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没工作还不安定,就接二连三地养孩子,是没出息的表现。


  那时,我刚生下开文不过六个多月,第一次破腹手术烙下的伤口癒合得并不好,一到阴雨天气就隐隐作痛,还丝丝发痒。医生当时告诉我们,伤口要慢慢恢复。下次怀孕需要半年之后。我掐指一算,不偏不倚,正好半年。


  我父母在国内听了之后很着急,他们实在无法相信美国医生的话,破腹产半年就可怀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在国内,破腹产的女人起码要恢复一年之后才可再孕。记得我的小姑子乐不可支地在信中写道:“无法想象你的肚皮会象一个西瓜一样变大,然后瓜熟蒂落,自动裂开呀。”


  说实话,从身心各方面,我都没有做好生第二胎的准备。那时,我还年轻,二十八岁。

 

  我天天催促他医疗保险的事。那个冬天,我们全家才从纽约搬来加州,人生地不熟。他上班的公司医疗保险手续办得格外慢,拖拖拉拉两个月之后才办好。当我去指定的妇科医院做检查时,医生无奈地告诉我,已经超过了法定流产日期。我伤心欲绝,躺在检查室的床上独自流泪。


  为我做检查的妇产科医生,是一位年纪有六十多岁的和蔼老人。他一面安抚我激动的情绪,一面再次为我仔细检查B超。无望之下,我赌气地说:“如果是女孩我就要,如果是男孩,我就不要。”老医生用肯定的口吻对我说:“以我的经验,女孩的机率占百分之九十九。”“真的吗?”“真的。”


  我信以为真,渐渐安静了下来。走出医院大门时,我决定要好好安胎,生下这个宝宝。


 (现在,每当我回想起与医生的这段对话,甚至当初绝决的情形,心中就后悔万分。主,请原谅我的年少无知,口无遮拦,也多谢这位老医生当年睿智的开导。)


  公公和婆婆对我疼爱有加,真的就像对待自己亲闺女一样。婆婆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做饭带孩子。老公公每天都抱着他的小孙子在公寓周围转悠,乐呵呵地告诉邻居,他又要做爷爷了。几乎每次从外面回来,他都能从口袋里掏出几颗酸杏,洗干净放在瓷碗里。这些杏儿,就长在公寓前的路口。那一年,树上结的杏子少,估计都被老公公偷摘下送给他的儿媳妇了。


  怀女儿的时候,我胃口很刁。除了喜欢吃酸得倒牙的青涩杏子,还喜欢吃汉堡。记得那年夏天最热的一天,我馋汉堡到了一刻都等不得的地步,打电话让邻居罗曼从学校开车送我去麦当劳。过完瘾后,自己挺着个肚子,顶着高达一百华氏的高温,冒着中暑的危险,心满意足地走回家。

 

  与怀开文时相比,第二胎的妊娠反应很厉害。最初的几个月,我几乎吃啥吐啥,吐啥吃啥。家人看见我的最常见动作,就是扒在马桶上呕吐不止。吐完之后一转身,胃口又出奇好。人常说,怀儿子漂亮妈,怀女儿丑陋妈,一点都不假。我的脸上出现了妊娠斑,身材臃肿,体重突飞猛进地增长。等到我生产那天特意站在医院的磅秤上称时,我的体重已经一路飙升到一百六十四磅。


  上帝创造生命,本身就是奇迹。而这个特定生命的到来,就是命中注定。当我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当我第一次感知她用小脚在里面踢打,当她蠕动令我动弹不得时,我母性的情感已经让我越来越依恋这个小东西,并且早就原谅了她父亲的“故意而为”。


  一只生命的小舟正从远处驶来,从一个模糊的小点到渐渐清晰。而我,就这样安然地等在那里,所有的家人都等待在我的身旁,迎接她的到来。

 

  那天周末,我们一家人家开车去蒙特瑞海边散心。天气已经入冬,海边风很大,我行动不便,脚也是肿的,站在海滩旁看着我的家人。


  公公婆婆在沙滩上拣被搁浅的海带,老公带着儿子在追逐潮水。开文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兴奋地咯咯的大笑。在街边小店蹓跶的时候,我感到疲倦和不适。那时,我就好像国宝级大熊猫一样倍受家人关爱。结果晚饭也没吃,一家人赶紧开车回家了。


  预产期到了,肚子没有动静。胎儿照样在肚子里有规律地吃喝拉撒睡。


  一个星期之后的那个周六,一大早我就感觉不舒服。那天,家里有客人要来,是他在奥尔巴尼的老同学罗伯特出差路过我家来拜访。一家人出去买菜,我歇息在家。


  夜里一点多钟,我感觉到疼痛一阵阵袭来。我们俩都上过产前辅导课,所以他还算镇定。过了一会儿,阵痛越来越强烈,他才打电话给医院。医生嘱咐我们注意观察。后来我痛得实在躺不住了,他才赶紧穿衣下地扶我去医院。深夜的马路上冷冷清清的,红绿灯转换显得格外刺目和漫长。


  顺利住进观察室,值班医生开始检查。她用手一摸,再用仪器一测,发现胎儿的头已经转移到了上面。“胎位不正,必须破腹产。” 值班医生做了决定。医生最担心的是脐带绕颈造成胎儿窒息。


  没想到我第一个孩子是破腹产,第二个孩子还是同样要动刀。我和他手忙脚乱地在不同文件上签字画押。随后,我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他也换好了医院的蓝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与医生一起跟了进去。


  医生先在我的肚皮上测试麻醉有没有反应,然后,他轻轻地附在我耳边说:“我们准备开始了。”


  我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先生告诉我,医生正用仪器烧掉原来刀口的疤痕。


  随后,我听到手术刀轻微碰撞的声音。这里出奇的安静,连呼吸都听不见。


  几分钟之后,我听到一个又脆又亮的哭声。我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是个女孩。” 老公按耐不住兴奋,一边为我擦眼泪,一边轻声汇报。


  “手脚都齐全吗?” 我赶紧问。


  “都齐全。面如满月。”


  “很健康。体重八磅两盎司。” 护士抱来襁褓中的婴儿给我看。婴儿紧闭双眼,小脸红彤彤的,两只眼睛周围好像有些红肿,难道是刚才哭过的泪痕?


  女儿第一眼给我的印象,长得很象我的婆婆。后来说与婆婆听时,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老公公趁机说,你婆婆年轻时是出名的美人呢,这是遗传。


  天才亮,世界就变了样。


  我第二次做了母亲。那年,我二十九岁。


  我的公公婆婆心满意足。因为这个女婴,他们变成了拥有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美满老人家。


  我的父亲和母亲心满意足。因为这个女婴,他们也同样变成了拥有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美满老人家。


  而这些,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极其羡慕但可望而不可及的生命造化。


  那个前一天来我家拜访的罗伯特更是感叹生命的神秘和奇妙。前一天,我还大腹便便,这一刻,一个生命已经降临。


  他,我的先生,更是喜上眉梢。他成了一个有儿有女的爸爸。


  医生说,这个女孩出生在圣诞节之前,她就是上帝送给这个家庭的礼物,一定会为你们带来好运。


  我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休息。我很欣慰,终于圆满完成了一项做儿媳妇和做妻子的使命。


  产妇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块小牌子,上面临时写着:“2号床,红花的宝宝”。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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