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伯托我带的是一个四方小包裹,他女儿的好朋友让我带的则是一把精致长柄雨伞。
我和妈妈不得不重新打开两只皮箱,把所有的东西重新归纳和摆放。我对打点行李外行,妈妈动作麻利,很快东塞西掖,竟然把那么多东西全部又放回去了行李箱,实在令我佩服。
夜深,王伯伯坚持让我父母睡主卧室,父母死活不肯。最后,我们全家在他家的客厅地毯上打的地铺。弟弟睡在沙发上,我则和父母睡在一起。
我从口袋里拿出所有人民币,大约还剩下两千多元,交到妈妈手上。妈妈不肯收。我悄悄对妈妈说:“他给我的经济担保书上,银行存款有五千美金呢。我们俩有钱。”妈妈这才把钱仔细收好,并说了句“谢谢女儿。”
小雨在窗外的夜空中纤弱地飘散,父亲和弟弟的鼾声此起彼伏。夜,是那么静,而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一想到天亮就要启程,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又有一丝离别的忧伤。黑夜中,我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妈妈,想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条细小皱纹,还有她惯常紧锁的眉头。睡梦中的妈妈似乎察觉了我的情绪,她像拍打婴儿一样,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并把我搂紧。
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准备出发。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看着外面绵绵细雨不断,担心飞机无法正常起飞。王伯伯却自信地说:“你放心。飞美国,全天候飞行,畅通无阻。”
告别了王伯伯,全家人挤上公共汽车赶往虹桥机场。几经转车,我们到得还算早,但是机场外面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多人潮:等候出关的和前来送行的,场面颇为壮观。
办理好托运行李,我该进去了。分别在即,父母兄弟的眼睛里流露出依依不舍,千言万语在口,却什么都说不出。该嘱托的话都早已记在心中。还是这只围栏,它把我和父母家人就这样无情分开。我走进里头,他们留在外头。
虹桥机场的咖啡色玻璃,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而外面看不见里面。我一边提着随身行李办理出关手续,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父母和弟弟是否还站在外面。我看见妈妈把两手放在玻璃上,努力擦,试图透过玻璃再看看我,而父亲包裹在晴纶棉衣里的身影,越发清瘦。他一语不发,两眼茫然地望向远处。最后,他们似乎放弃了,慢慢转身离开人群,弟弟两只手搭在父母的肩上。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出我的视线,突然,我的眼泪“哗”地一下,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我泣不成声,站在原地,不自觉地举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挥动:再见!
飞机滑过跑道,迅速飞上了天空。这块生养我的土地在俯瞰中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被浓厚的云层代替。我真正醒悟过来:从此,“长江只在我梦里”,而我,变成了一只高飞的风筝。
对未来,我只有憧憬,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有那么多不舍。我一路都在流泪,不自觉地用臂膀把自己抱紧,就好像昨晚妈妈把我紧抱在她的怀里。
在日本成田机场转飞机,等候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再次起飞。有一个同龄日本女孩从成田上的飞机,她就坐在我前面。一路上她几乎一直在读一本书,累了就靠在坐位上休息,神情优雅淡定。我很羡慕她。想:她一定经常坐飞机出门,就好像逛街一样容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那样,出入自由自在。
飞机上的空服员是美国人,他们会用简单的中文问乘客要“茶”还是“咖啡”。在我旁边坐着一位上海老人。他是去美国探望儿子的。我看见他把喝完的茶杯和搅拌勺偷偷地塞进脚下的旅行包里。他看我不解地看着他,就笑着说:“这个茶杯质量好,到美国超市买很贵的。”他一共偷拿了四只同样的茶杯。
空服员给每个乘客发了一份进关申报表,必须如实填报有无携带食品、肉类、种子等违禁用品。当问及“有无携带礼物,若带了的话,大约价值多少美元”这一栏时,我不知道应该填多少钱才合适。上海老人精明地告诉我:“一定要把价钱写高一些。如果行李搞丢了,他们就按照你填写的数字赔偿给你。你不就白白赚了嘛。”我遵照他的话,填写了3500刀。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钟,飞机准时到达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虽然上海是烟雨蒙蒙的天气,纽约却是碧蓝晴空。
不知为何,飞机并没有停靠在机场,而是停在一块空地上。我们赶紧把该拿的拿上,该穿的穿上,排队等候。不一会儿,一辆大巴士开过来把所有乘客都接走。大巴上空调开得很足。临行前,为了行李箱里能多放东西,妈妈让我把几乎所有的衣服全都穿在了身上。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穿了多少层,臃肿好像一只大笨熊。此时,充足的空调让我热得浑身冒汗,再加上手边的行李,真是狼狈不堪。老外们默默地看着我们这群中国人,大概以为我们是出来逃难的。
入境签证官拿着我的护照和海关申报表叽里咕噜地问了我一串问题,我都摇头回答不上来。一名穿着制服戴着白色手套的人走过来,让我把行李放在桌上开始检查。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在两个箱子里抽丝剥茧一样仔细翻寻,一边还在问我。我只听懂3500这个数字,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在这时,我后面一位小伙子用英文回答他:“3500是人民币,她不懂填错了,完全是误会。”
小伙子帮我解了围。我们俩一起推车走出来,他给我解释:申报礼物一栏,顶多填500美金就够了,超过1000美元就要开箱检查。我长吐一口气,才知道那个上海老人根本不懂给我当错了参谋。不知道他的行李是不是也遇到了麻烦。
终于从海关走出来。我正在四处张望,突然听见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花儿,我在这儿!”
我抬头寻找久别的他。只见眼前闪光灯一闪,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我放下行李,激动地跑过去,一下子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分别七个月后,我和他,终于结束相思之苦,飞越浩瀚海洋,在美国纽约相见,从此不再分离。

这是一张珍贵照片,也是到美国后的第一张照片/
我哭得通红的双眼,当时剪的“渴望”中刘慧芳的时髦发型,穿的毛衣是当年流行的蝙蝠衫,拖着捆绑好的行李车,走出肯尼迪机场,看见他的一刹那时,脸上的惊喜表情。
(全文完)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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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山川
- 李建
当微风送花草清香
正是我想你的季节
远方的家是否无恙
江水日夜流淌
当风筝已漫天飞旋
曾是你望眼欲穿
往日时光 匆匆流水
带你奔向何方
我心中的世界竟是如此遥远
不知不觉中已离家千万里
此刻灯火辉煌多想与你分享
却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
脚下虽有万水千山
却远不过对你的思念
看过多少 月落日出
没有相同的一天
每当雪花绽放 心也跟随飞舞
曾经的候鸟 如今身在何处
在那遥远地方 灯火依然昏黄
却无数次 照亮我的梦乡
我心中的世界竟是如此遥远
不知不觉中已离家千万里
在那遥远地方 灯火依然昏黄
却无数次 照亮我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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