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两个朋友的决斗
(2021-03-24 11:5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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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两个朋友的决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4年10月第1版,宋蜀碧、徐迟译 艾尔默?莫德著《托尔斯泰传》,多次记录并议论了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两个朋友的决斗事件;梅列日科夫斯基在《托尔斯泰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中关于这两个朋友的友谊及决斗的剖析是深刻的。关于这个主题的材料,应该说是丰富的。我读书不多,这里只能拮取几则,供我们读着思考。(以后尚可增加)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4年10月第1版,宋蜀碧、徐迟译 艾尔默?莫德著:《托尔斯泰传》——
第一次是一八五七年二月十日(新历),他坐了一辆邮车趋向华沙(从那里起已有铁道可乘),二月——日就到了巴黎。在那里他遇到了屠格涅夫和涅克拉索夫,那时他还跟屠格涅夫合不来。
屠格涅夫写道:“我还不能和托尔斯泰混熟;我们看事情太不相同了。”有一次狂怒之中,托尔斯泰还要这位文学同人决斗,幸而涅克拉索夫把这件事和解了。
在巴黎的最初五个星期,托尔斯泰玩得兴高采烈,十分活跃,参加了社交生活。他去听了拉布莱和其他名人的演讲,逛了枫丹白露和其他胜地,结识了有名的歌唱家和女伶,念英文和意大利文,还在一个咖啡馆里跟人下棋。特鲁别茨可伊公主相当使他迷恋,而勒伏夫公主尤其使他迷恋,可是他那时结婚之念虽萌,他依旧去那些卖唱的咖啡座、歌剧院与跳舞会、“寻欢作乐的夜宴”,并干别种缺德的行为。(P184)
巴黎,一八六二年一月十四日(旧历? ),这两个伟大作家的关系,要公平地判断的话,必须记得屠格夫长托尔斯泰十岁,在《战争与和平》问世之前,名声也是屠格涅夫高得多;可是托尔斯泰并不卖账,相反的,他常常用刺人的冷嘲热骂攻击他和他的意见。
屠格涅夫脾气并不坏,也不是爱吵嘴的人。如果托尔斯泰尊重他,不去碰他,什么侮辱,什么决斗,都是决不会发生的了。
可是这年轻的一个偏要找年老的个做伴,又尽量地闹自己的牌气;可是并不是托尔斯泰怀有恶意,他要求于伟大的人格的极高,伟人不能达到他理想的标准的,他便猛烈地攻击。
这在屠格涅夫自然更是不能忍受的了。
因为托尔斯泰既不与当时流行的自由主义运动热情地合作,对饮食、酒液、女人、纸牌,他又不见得有什么节制;同时,他对于别的一些不见得有节制的人却攻击得很厉害;如果他忽然又有节制的时候,又是这样地时断时续,这样地严重失检,使他根本不够资格象他那样热烈地去谴责人家。
在这次的大吵中,屠格涅夫诚然是侵略者,他的果断的道歉实在也不是向他主要触犯了的托尔斯泰,而是向费特夫人。但是很明显,他那样做,正如他自己说的,是出于一时的感情冲动。托尔斯泰在收到他第一封(P236)信的复信之前,就送出了挑战决斗的信,并且说他瞧不起屠格夫,他原谅他的原因“他自己应该明白。”
这样一来,就使事情更加恶化了。可是,拿费特来说,他也希望火上加油,托尔斯泰对他也是非常不逊。
谁要读过费特在三十年之后所写的《回忆录》,决不会不看到他——不仅当时他在场,而且是多年来两位作家的好朋友,尊敬托尔斯泰远甚于尊敬屠格涅夫。
在这个故事的全部经过中,我们可以看到使托尔斯泰的个性这样有趣、这样复杂的特点是些什么。
他对于他所从事的每件事情都极为关切。屠格涅夫和屠格涅夫的意见和举动都对他万分重大。
他自对于年轻女人应该怎样受教育成长这个问题的看法,是万分认真的。同样认真的是,他应不应该和仇人决斗。后来,他应不应该宽恕他;以及费特应不应该参加在内而居中调停。
就是这个事实——他关心一件事比别人要关心百倍——使他成为一个天オ和一个伟大作家。
在他的行为中值得我们惊羡的不是他的举止得当(他的举止常常是极不得当的),而是他热情地希望着他能够举止得当。(P237)
华夏出版社,2016年1月北京第1版,杨德友译,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托尔斯泰与陀思妥耶夫斯基》——
托尔斯泰生平中令人震惊的那种特殊的孤独,不是天才们特有的那种,而是另外的—种,是尘世的、生活的、人性的。他获得了尘世间人所能获得的几乎—切,唯独没有获得朋友。
他与费特的关系不能叫做友谊:他以过分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了费特。那么,费特能够成为托尔斯泰的朋友吗?这不过是两家贵族地主家庭的友好关系而已。他—生之中,包围着他的只有亲人、崇拜者、观察者或被观察者,最后,还有学生——学生似乎比—切人离他更远。随岁月逝去,心灵这种过度谨慎、计算精细的封闭性、警惕性、对友谊的全然冷漠日益增长。只有—次,命运似乎想要考验他,给他送来了—位尊贵而伟大的朋友,而他自己却把他推开了,或者说,没有把他拉近。我指的是屠格涅夫。
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俄罗斯文学史上最为难解、最为奇异的心理学之迷之—。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把他们彼此逐渐拉近,但是在他们互相接近到—定程度之时,又把他们互相推开,目的是以后再度把双方拉近。他们彼此不友善,几乎互不容忍,但与此同时,却又性情投合,彼此需要。他们二人从来没有最终地分道扬镳,也没有志同道合。
是屠格涅夫首先理解并欢迎作为俄罗斯伟大作家的托尔斯泰的“等到这新酒发酵充分之时,得出的佳酿是可以供给众神的,”早在1856年他就在给德鲁日宁的信里这样说。二十多年后,他对费特说:“托尔斯泰的名字开始贏得全欧洲的声誉;我们,俄罗斯人,早已知道,他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托尔斯泰承认:“他这个人我不喜欢,可是他的见解,随着我年
龄的增长,对我就越加珍贵————他是屠格涅夫。”
说来也奇怪,在这远处,”他在给屠格涅夫的信中写道,“我的心是向着您的,——如向往着—位长兄,总之,我事您,这疑问格里戈罗维奇讲述了五十年代在克拉索夫住宅举办的《当代(P74)人》杂志的晚会:托尔斯在中间过道房间的山羊皮长沙发上躺着,正在生气,而屠格涅夫则拉开短上衣衣襟,两只手插在衣袋中,来来回回不断地在三间房子里走动。为避免闹事,格里戈罗维奇走近托尔斯泰。
小鸽子托尔斯泰,您别激动。您知道,他对您评价很高,喜欢您。“我不许他做伤害我的事,”托尔斯泰说,鼻孔呼呼地大大张开,“你看他故意在我眼前走过来,走过去,还摇摆那两条民主主义的大腿!格里戈罗维奇有理由担心的那“闹事”场面,在1861年,在位于斯捷潘诺夫卡的费特的家里终于出现——那是由鸡毛蒜皮小事引发的争吵,可是却几乎弄到二人决斗的地步。过错在屠格涅夫。他犯了急脾气,说了不该说的话。托尔斯泰是有理的——在所有方面,他都无可指摘,还有,他虽然外表显得火急火燎,在内心却是镇静、封闭和克制的。然而,奇怪的是,屠格涅夫虽然有过错,在这次争吵中给人的印象却不如有理说不清的托尔斯泰给人的印象那样不良。屠格涅夫立即清醒了,勇敢、直接并大度地引自责;而托尔斯泰则认定,或者只是想要认定他的道歉是弱。“这个人,我是蔑视的。”他信告费特,明知这话会传到那仇敌耳朵里去。
“我常常觉得他是恨我的”,屠格涅夫承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常常要对我说话。我应该像以往那样着他;我的确试着接近他来的,但结果差点没弄到决斗的下场。我是压根儿不喜欢他的。这个情况我以前怎么不明白啊! (P75)
他们二人之间的——切,似乎都已断绝,无法挽回。可是十七年之后,托尔斯泰重又向居格涅夫迈出第——步,向他“说话”,提议和解。居格涅夫立即作答,欣然同意,好像是他本人也愿意、也期待着这——和解似的,欢迎他,像在被迫分别多年之后欢迎——位最近、最亲的人——样。
而且,弥留之际的屠格涅夫还把最后的思念转向“朋友”托尔斯泰我的朋友,请您回归到文学事业吧!因为您这种才能和其他全部才能都是同源的。啊,如果我能认定我的请求能对您发挥作用,那我是多么幸福啊…我的朋友,俄罗斯大地的伟大作家,请接受我的请求吧!在这些话里含有他对托尔斯泰言犹未尽的担心和对于他的基督教感悟再生不言自明的不信任。托尔斯泰没有回信——至少,没有像屠格夫对待他那样、当着俄国人民的面,给他回信。原因何在呢?是不是这封信刺痛了他,刺得比他们以往全部冲突中任何因素都厉害,因为这封信充满了只有行将就木之人才肯道出的真实事实的无限力量?在他心灵深处,大概他又以重新苏醒的、不可遏制的愤恨、又以徒劳的欲望重复了他的蔑视态度:这个人,我是蔑视的。正像以往在似乎可以指望他说出最伟大、真实、决定—切的话的场合中—样,他沉默了起来,对于这位正在死亡的、不配得到他回音的朋友与仇敌的这—个最后的请求,充耳不闻。有—次,居格涅夫说出了关于托尔斯泰的可能说出的最深刻和精辟的话:他的主要缺点在于缺乏精神自由。(P76)
(2021年3月24日星期三 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