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中的“超女”们
○许石林
说的是被记录在《战国策》里的几个女人。能被记录在这种史书中的人物,自然是非同一般,个个都经得起反复品味。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战国时代,自然是地地道道的男性社会,所谓女人,若非卓越非凡并起过重大的实际作用,即不是那个时代的“超级女生”,绝难在男人掌握的历史和由男人握笔的史书中占有一席之地。
如赵国的“超女”赵威后,赵惠文王的遗孀,甫守寡,临近的大国齐国派人礼节性地拜访她。可能也有试探赵国国情的意思,道可道,非常道,政治和外交活动,常常是变幻莫测的。刚刚寡居的赵威后端坐在大殿上接待齐使,见过礼后,赵后问来人:齐国的收成好吗?百姓好吗?齐王好吗?齐使听了,不高兴:您怎么把尊卑次序颠倒了?咋不先问问我的领导齐王呢?这一不悦,给了赵威后一个做“超女”的机会,她莞尔一笑,说:没有收成,哪儿有百姓?没有百姓,哪儿有君王啊?
不等齐使回答,她连续“发飙”:齐国的处士(道德高尚而隐居不仕的人)钟离先生他好吧?这个人对老百姓很好,简直是上天派他协助君王救济百姓来了,怎么还不让他当个大干部好服务朝廷呢?叶阳子先生(处士)也好吧?他是个大慈善家,怎么还不让他当民政部长呢?那个有名的孝顺女北宫婴儿子(北宫是姓,婴儿子是名,而非日本人——日本人那时候可能还不成人形儿呢!到了汉朝,才有小个儿人从海上来朝拜汉朝皇帝,乞求赐名,汉皇朝下一看,见其身材矮矬,跟倭瓜似的,遂赐名:倭奴。于是东海扬波,岛国欢腾,有了名字。)她好吧?这个女孩儿啊不上街闲逛、不上专卖店买时装,不戴首饰、不做“非首”,专心孝敬父母,这是给天下人做孝顺的表率呢!怎么不封她当“三八红旗手”(给她命妇的荣誉)让她进宫做事迹报告会呢?这些好人都安顿不好,哀家就不明白,作为齐王咋治理国家呢?
“赵超女”的说话,不给人留插嘴的气口儿,一个接一个发问然后自答,起、承、转之后,再来一个漂亮的合:齐国那个著名的反动分子於陵仲子还活着吗?这个人不尊重领导、不照顾家庭、和周围群众关系不好,这个人是个坏榜样,咋还不把他杀了呢?
说完这些话,赵超女一定是喝了一口水,并用眼角轻瞟了一下齐使,心想:居然来摸老娘的底儿,老娘就把底儿亮给你看,老娘就是要故意对别国的内政说三道四,也给燕韩秦楚等国看看,老娘可不是好惹的。那齐使万万没想到赵超女竟然对齐国的事情如此清晰并提出批评,关键是批评得还很有道理。在座陪同的赵国大臣们,一下子挺直了腰,因为这个超女,国王虽年幼,然而赵国无忧。(见《战果策·赵策》)
楚国攻打韩国,韩国派人到有盟约的秦国求发援兵。秦国人迟迟不动,做壁上观。韩国后来派了能说会道的尚靳先生去游说秦国。尚靳在秦国说:韩国对于秦国来说,很重要,不打仗的话,是屏障;若秦国对外用兵,韩国就是护卫。现在楚国攻打韩国,你们秦国不救,韩国只好当楚国的屏障和护卫了。这一说,果然打动了秦国上下,无利不起早,秦国人看到了利益。秦王的母亲宣太后听说了,把尚靳召到后宫请他吃饭。席间,宣太后坦陈心迹:你们韩国先前来了许多人游说,都不如先生的话说得透彻。我从前侍奉先王的时候,和先王晚上睡一个被窝儿,先王把他的大腿压在我身上,我感到很难受,很痛苦。可是,先王要和我行夫妻礼,他把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却不仅不感到压力,反而很幸福。这和先生说的道理一样,我负担先王整个身子的压力,因为对我有好处,所以我感到高兴,不感到压力。先生的话让俺们秦国看到了自己的好处啊!来,老身和你干一杯!(见《战国策·韩策》)
宣太后这一番话,简直是猛啊!我不禁将她称“秦超女”。实际上她是湖北选手(楚国人),嫁到秦国去了。我用这个秦超女PK了上一个赵超女。
山东选手即齐国大款太史敫的女儿,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和流落民间在她家做打工仔的齐太子田法章私通,雷打不动,任人讥笑、任父亲和她断绝关系。后来田法章当了齐国国王,即齐襄王。有一次,秦国派人送给齐国一套玉连环,
并捎话儿:听说你们齐国人聪明,能把这个玩意儿解开吗?齐襄王和满朝文武费了半天劲,也解不开。齐王后说:我来!她拿起棒槌,啪地把那套精致的玉连环给砸了,然后笑着说:这不解开了吗?(见《战果策·齐策》)
齐国超女诞生了!
两千三百多年后,原籍赵国(河北)生长于秦国(陕西)的作曲家赵季平,为齐国(山东)一帮好汉写颂歌,一定是受了齐国超女的英灵点化,写出了唱响大江南北的《好汉歌》:“该出手时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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