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灭亡前的一声嘶喊
(2008-12-06 08:4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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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戏剧影视 |
《梅兰芳》——灭亡前的一声嘶喊
○许石林
我打了至少50个哈欠,终于看完了陈凯歌的新片《梅兰芳》,后一排有一对江南口音的老夫妇总是在故意发出不满和抗议的声音,那老头喉咙里明显有浓痰,我很怕他一咳嗽就吐到我脖梗里,可要不是怹老人家,我估计自己的哈欠会超过100个——您说,这股票咋就不照个哈欠这么快地往上打呢?
看电影是我的工作,我爱我的工作;评论电影也是我的工作,我爱我的工作,虽然我对电影的了解远远不及带领我入门的影评大家王樽老师——我本来想说大师来着,却发现大师这个词儿已经被祸害成了贬义,就像电影被祸害成垃圾,梅兰芳被祸害成《梅兰芳》一样。
坐在我后排的老夫妇可以断定是铁杆的“梅党”,他们对银幕上的反应极其细微而敏感,他们老两口儿交谈评论,还故意声音很大,显然是有意给旁边观众比如我这样的听的——很多人有这个习惯,愿意在影剧院及时向旁边人表达他们的独特发现。我起初挺反感这老两口儿的,心想:你认为电影胡来,你不把它当成演梅兰芳的不就行了吗?——我就是这样看的。我甚至故意回头用愠怒的目光几次看他们一下,表示让他们闭嘴,我那时候要是生了一对狼眼睛,一定是很吓人的。
可是,到了黎明上场的时候,老夫妇的声音更大更频繁,那老头甚至用手拍打我的椅子背了,可我渐渐地不反感那老两口儿了,尽管还担心那一喉浓痰,再渐渐地我有些感激他们了,要不是他们在后面叨叨闹动静,我可能会真的睡着了,我睡着了,就等于工作不认真,写影评没根据咋办?所以我又掐好点儿,在他们对片中的人物和情节对话等等做嘲笑和批评的时候,及时地又一回头,我故意把自己的脸像莲花白(有的地方叫包菜)一样绽放一下,露出大白门牙,并点头,表示我在向他们微笑,希望他们知道我是对他们友好的,不是先前凶恶的狼眼睛——我觉得自己的最大优点是认错快!
说说这片子——其实此时我把这片子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尽量努力从脑子里往外撮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还能想起《无极》的镜头呢!怎么就快忘记《梅兰芳》了?这难道真是一个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时代?我得赶紧写,慢了可能就真想不起来了——要不是英达和那个演费二爷的北京人艺演员吴刚的台词儿好,这个片子就没有任何味儿了,尤其是费二爷劝十三燕向流氓马三低头的那几句台词,赢得我内心一个响亮的好儿!其他的就没了——孙红雷那一句“谁毁了梅兰芳的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这句话在没看电影前就记住了,片花、导演访谈,反复叨叨的就是这句。这句话其实不是生活中的词儿,生活中谁这么说话呀?所以搁在影片里就如同搁在生活里,显得很幼稚!很肉麻!——没准儿编导们还以这句话骄傲呢!要不咋到处嚷嚷这句词儿?不仅幼稚肉麻,还不是那个时代的语境。孙红雷说这句词儿的时候,我身后那老头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我赶紧身子往前倾并紧抓领口儿。
除了福芝芳,其他的角色其人物不成立——连概念都凑合不起来。为什么说除了福芝芳?我没把影片里的福芝芳当成梅兰芳的妻子,她一上来就声音发炸,身段眼神儿,像极了一个老鸨子——昨天和几个新闻界同行交谈,几个人都有这个感觉,在此声明,不敢说是我独特的发现。尤其是黎明的声音发虚、咬字不准、表情呆木、眼睛愣磁,和花枝乱颤、乍乍呼呼的福芝芳相比,就更虚弱单薄,凑不起个人形来。黎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表情。和孟小冬搞地下情,也没有表情——看这片子觉得孟小冬有毛病,你和自家院子的树搞一下不就行了嘛!或者面对一袋子米叨叨几句情话不就行了嘛!干嘛那么费事?黎明在接受鲁豫采访的时候说这说那,一看片子,没戏嘛!拍完这个戏,这孩子也学会了吹牛打妄语。身后那老头几乎是在喊:这哪儿是梅兰芳!这哪儿是梅兰芳!
访美,也就一晃而过,浮皮潦草地告诉观众:梅兰芳、京剧,在美国牛逼过。然后就是日本侵华期间,梅兰芳蓄须明志,将历史情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概念得不能再概念地呈现一下就完了。让那个口吃结巴的日本人说一句外行话:满清为了赢得支那人的认可,也要疯狂地爱京剧啥啥——京剧是在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进京后才形成的,那时候大清国早都“盛世”了。不过,想想编导们的良苦用心也很感人:鬼子不说外行话谁说外行话?让鬼子说句外行话有利于激发培养爱国热情。
我真的想不起更多的了,没故事、没情节、没人物、没台词、没氛围——啊!俺明白了:没(梅)兰芳嘛!——这才破题儿了!
身后那老夫妇我却牢牢记住了——散场,灯亮,那老头的眼睛分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我向他点头打招呼,不乏挑逗地问:“不是梅兰芳?”“不是!”那老头的江南口音很重,热情激动,声音尖利地说:“我在扬州看过梅兰芳的戏!这一点都不像!哎呀这么搞就快灭亡了……”他的话好像掐不断,我赶紧倒退着边听边走,快出门还看见老头用手比划着什么。
我纳闷儿:灭亡?他说谁呢?京剧?梅兰芳?还是陈凯歌?
2008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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