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伺候中国电影的“月子”？

○ 许石林

金敏华兄将台湾电影人焦雄屏的电影行销思想，看作是电影成功保护的楷模，是开香槟的希望，他将焦雄屏的话原文搬到自己的大作上，并用作结尾：“发动最可能的观众群，就是中学生。在那个族群里粗纤维了很多功夫，用优惠票啦、招待券啦、请他们试映啦、看制片啦、发动网路言论啦。再做一些鼓励赠品啦、谈一些球鞋之类的赞助啦……很多琐碎的事情。”（《什么是真正的‘国产电影保护月’》）我看了，觉得相当凑合、相当没有创意。这算什么呢？这根本比不上陈凯歌之流的营销炒作嘛。电影拍得不如你，但营销搞得比你好。这谁都看得出来。《无极》炒作放映圈钱之时，《梅兰芳》筹备开机选角之际，咋不见金兄受邀抿一小口儿香槟呢？

作家、编剧刘震云说，中国电影就像如今的粽子和月饼，包装得豪华奢侈之极，其营销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打开一看，里面的馅儿都是馊的。刘震云的话，当然不是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但中国目前的电影质量，确实很难找出对刘震云此番说话的强力反击。

中国电影的状况、中国电影人的状况，其实和中国足球的状况、和中国足球人的状况十分相像，你是怎么看中国足球的，就怎么看中国电影，差不了多少。你错过了一部吹得很响的中国电影，就像错过了一场中国足球比赛，不会对你构成任何遗憾和损失。中国人把电影导演们还划分成第几代第几代的，就很可笑，他们其实根本形成不了所谓代，他们是在一种没大没小没谱儿的文化氛围和环境中“成长不起来”的没大没小不靠谱儿的人，老大不小的，弄极其幼稚可笑的东西还不脸红，怎么划分代呀？就凭年龄？太没有说服力了。为了说事儿方便，将他们以年龄归堆儿，是可以的，从电影本身的质量上讲，划不了代。没有自己较为稳定的价值观和文化修养，没有定力，很容易改变自己，自己跟自己都串了秧了，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什么东西需要保护？那些幼小而尚不具备与别的物种竞争能力的、受到别的物种侵害的东西需要保护；具备独特历史和价值体系的民族文化需要保护；从生态安全出发，需要维护生物的多样性和文化的多样性。那么，电影需要不需要保护？电影如果承载了类似以上内容的东西，就需要理性地保护，但保护的方式不是商业式的、不是照顾病人、伺候月子式的保护。

金敏华从电影产业角度说国产电影保护，我是理解的，犹如我理解保护中国烟草和中国能源产业一样。但电影产业首先必须是好电影，就中国目前的电影质量，还不值得保护，因为保护这种电影就是类似狭隘的贸易保护主义。不仅对好电影是不公平的，而且对中国电影观众是不公平的。其实，中国的电影受保护的还少吗？中国电影一直就是从保护中过来且长不大的，不是吗？多少中国电影从投资起就无条件地花纳税人的钱，这笔账算都不敢算。中国电影乃至中国文艺就一直是这样被保护的。正因为这样被保护，所以电影人和电影都成长不起来，没大没小地被保护在月子里。张艺谋、陈凯歌还有别的什么人都曾经对媒体说过：要对中国电影关心、关爱、扶持、保护，放中国电影和中国电影导演一马。你看，吃奶都吃上瘾了，想断都断不了。被媒体盯得紧了，就感到不舒服。被媒体吹得肉紧了，就很舒服。现在，环境和趋势，迫使他们走出襁褓、蹒跚行走、适应市场，你却要搞什么保护月，这不是又往嘴里塞奶嘴儿嘛！

再重复一个不靠谱儿的典故：宋朝刚立，建都汴梁。赵匡胤不忘五代十国的乱劲儿，认为汴梁地势不险要，不利京城的防卫，意欲迁都洛阳。朝议的时候，他的弟弟赵光义奏对：都城安危，在德不在险。一句大道理，将赵匡胤顶回去了。

这个不靠谱儿的典故，用在对中国电影的关心关爱上，就是，中国电影，在好电影，不在好保护；在鼓励它拍好电影，不在伺候它坐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