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会死吗？

——反对青海湖鸟岛建“地下观鸟室”

○许石林

“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是不是一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的“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好理解，千万人、亿万人乃至无数人的“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还好不好理解？还能不能说它是“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

我是在接到一个手机短信反馈信息时，骤然产生以上疑惑的——短信反馈原文：“青海湖鸟岛将建地下观鸟室：地面上以沙石覆盖伪装，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人能见鸟，鸟不见人。”

这是谁的主意？要给出这主意的人在湖边塑像，越坚固越好，以便将来人要唾弃他的时候找得着对象和地方。这是不是“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地下观鸟室”，这不是给某个人建的，也不是给某个特权家庭建的，显然是面向大众的、面向游客的旅游开发项目，这是一种顺应、勾引、挑逗、诱惑众人“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的做法。

看鸟岛、休闲，是旅游的内容和目的。现代人的旅游，由于工具的便捷和先进，一方面对环境和自然的破坏变得及其容易、方便；另一方面，绝大多数停留在肤浅的猎奇层面和所谓吃喝玩乐项目上，所谓中国古人说的行万里路，观乎风俗、感受人文，陶冶情操、变换气质等等，根本就不靠谱儿，你这么说出来，就会有人说你酸。可能全世界的新游乐项目，都越来越集中在激发人的欲望上面，包括鼎鼎大名的迪士尼乐园，我对它的参观游乐体验结果是：对人、尤其是对孩子没有好处。我通过体验就理解了李敖先生对它的批评。

人的欲望无尽，你要满足它，不用找太多的理由，就怕你没有办法，你顺着人的欲望走，就自然走向“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人见了鸟岛，自然会希望走近了看鸟，进而会产生更近看鸟的欲望，更进而会产生摸一摸抱一抱鸟的欲望，更更进而会产生从平面观看不过瘾最好能从地下看鸟的欲望，更更更进而会产生……你要不阻止的话，人会产生钻到鸟肚子里看鸟、钻到鸟蛋里看未孵化的鸟的欲望你信不信？

问题是，如果以上这些“进而”和“更更进而”在技术允许的条件下都能满足的话，会给鸟带来什么？会给人带来什么？人非要看这些不可吗？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使人获得那些观鸟知识和感受吗？非要游客一个个地去看？一个个地去满足？大自然天生的鸟类生存环境，人有什么权力去随意改造和祸害？谁能保证那个“地下观鸟室”不会对鸟类的生存环境构成破坏和威胁？威胁破坏了谁来负责？负多大责？怎么负？

近年来的坏榜样被拷贝和模仿得很快，你这儿一建“地下观鸟室”，蛇岛就有可能会建一个“地下观蛇室”、海龟产蛋的沙滩就不会建一个“地下观王八下蛋室”？什么叫“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这就是！

《后汉书·陆康传》说：“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取，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末世衰主”指的是汉灵帝，一般认为这就是“穷奢极侈”的出处。“穷奢极欲”的出处一般指的是历史上“石（崇）王（恺）斗奢”。青海湖鸟岛建“地下观鸟室”，面对的当然是千万、亿万乃至无数游客，即市场需求——市场真有这个需求，市场还不止这个需求呢！这种面对无数大众的创意和策划，有“众人概念”的遮挡，是很不容易引起注意更不容易引起怀疑的“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但它的确是“穷奢极侈”或“穷奢极欲”，因为它同样“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取”，莫名其妙。

才女黄啸多年前写的一篇小文《不吃会死吗？》让我记忆深刻——有牛人设饭局请客，主菜是红烧熊掌，三杯酒后，带客人到酒楼后院看现割熊掌，那只关在笼子里待宰的小熊已经被割去一只前掌，血痂还未完全凝固，见厨师持刀领着客人近前，小熊吓得浑身发抖，已经被割掉前掌的那只胳膊紧紧地把另一只好前掌抱在怀里，双目惊恐万状，其情景令人观之崩溃。黄啸流泪写道：不吃会死吗？随罢宴，举座颓然。

我看了青海湖鸟岛要建“地下观鸟室”的消息，第一个反应是黄啸的语法；不看会死吗？不那么看鸟人会死吗？

2008年8月26日

附----新华网青海频道西宁08月16日电

    （记者姜辰蓉、骆晓飞）记者从青海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了解到，青海湖最著名的景点——鸟岛上将建一座新的地下观鸟室，取代目前已经无法满足游客需求的观鸟台。

    位于青海湖北面的鸟岛，因岛上栖息数１０万计的鸟类而得名。这里水草茂盛，是鸟类繁衍生息的天然场所。每年３到４月间，从南方迁徙来的斑头雁、棕头鸥、黑颈鹤等鸟类，陆续到青海湖开始筑巢产蛋，一时间，鸟蛋遍地，幼鸟成群，热闹非凡，声扬数里。

    近年来，鸟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人前来观光。岛上现有的观鸟室始建于１９８４年，仅有一个通道，早已不能满足旅游的需要。２００５年青海湖鸟岛发生禽流感疫情后，为减少人为因素对鸟的干扰，保护游客的安全，景区关闭了室外观鸟台，使得只有７０平方米的观鸟室更为拥挤。　

    据保护区管理局工作人员介绍，为了保护鸟类的栖息地不受干扰，同时保证更多的游人可以近距离观鸟，保护区管理局于今年７月开始改扩建鸟岛观鸟室。新的观鸟室设计为半地下式，室内面积将达到８００平方米，地面上以沙土、岩石等覆盖伪装，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人能见鸟，鸟不见人，达到室内多功能，室外保持原生态的效果。

    新的地下观鸟室总投资达３３０万元，将设置多个出入口，每天至少可接待３０００人观光。观鸟室内还将设置大屏幕，与分布在各处的监视器相连，游客可通过大屏幕看到布哈河三角洲、鸬鹚岛、蛋岛上的情况。

    新观鸟室预计明年即可投入使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