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编剧维权……好！

○许石林

    本文的标题阅读，参考赵本山小品《火炬手》中黑土发表获选感言的语气，或参考赵本山徒弟田娃天津演出的开场演讲语气（注：可在网上视频搜索，笑死自负）——确实，对一个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是非黑白如此明晰的事件，只能用一个字表达，并且要气沉丹田，然后猛然爆发式地喊出：好（音似应读若嗥）！

中国编剧们都算得上文人，虽然说现在的文人整体上不如过去的文人成色好，但也还都多多少少继承了文人的传统和气脉。这些传统和气脉中，有好的，也有非常要命的弊病，比如文人的性格被塑造成好面子而耻于言利，即一谈要钱就脸红的毛病，成为中国写作人的性格缺陷。问题是“大堂不种黑豆，二堂不种高粱”，文人要吃饭，要想活得更好，就需要钱，文人自己面对自己，内心感觉需要钱，但面对外人常常不那么大胆响亮地要钱、要取之有道的钱、要公平公道的钱。中国的非文人们，或从文人堆里爬出去干了非文人行业的人，是习惯于抓住中国文人的性格缺陷和弱点的，在合作中，故意将文人当作金钱的傻瓜、利用文人的好面子特点，少给、不给或拖欠文人应该拿的那一点儿可怜的报酬。此次中国80多位编剧因缘所致，在一起吐苦水，搁在往常，文人们吃了亏，还不敢、不愿往外说，怕自己面子上不好看。我想，如果把其他文人也凑在一块儿，给个契机倾诉一下这种苦水，其苦水汇聚，一定是浩浩荡荡、横无际涯、蔚然壮观的。
    俺也应该算是一个半吊子亚文人吧？虽不会编剧但也以摸笔操文字为谋生手段，就曾不断遭遇过这种被欺负的缺德事儿，谷贱伤农，文贱伤笔，无可奈何。所以一定要把这80位编剧狠狠地强“顶”一下，并且要气沉丹田，然后猛然爆发式地喊一声：好（嗥）！
    什么是和谐？就是要公道。给一个人应当获得的报酬，就是公道；不要求非份的报酬，也是公道。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的负责人说，此次编剧维权没有受美国好莱坞编剧罢工的影响，没有好莱坞罢工事件也会开这个维权大会。这就更好，中国文人都知道抢答啦！
    文人被人欺负、利用、辜负、盘剥，原因就是文人的总体性格习惯大致还是相信人的良心，相信人之合作之初，性本善良，觉得签署合同、签订契约显得太生份、不够亲切，不够让人如对春风。文人不愿意将自己想像中别人有可能对自己的欣赏和尊重，用合同和契约挤兑出去。文人总是受自我暗示并放大暗示的苦，以为别人真的会像嘴上说的那样尊重欣赏文人。
    文人的这种坏习惯不仅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为社会带来极其不好的负面影响。文人在检讨自己在某项合作中被欺负、被盘剥的事儿，最后往往多数是以忍耐和精神胜利法导致伤口自动愈合，并没有充分检讨事件背后的深层问题。如此，中国人越欣赏文人的这种所谓高风亮节、越称道文人耻于言利的德行，社会就越糟糕，公民的合同意识、契约观念、法律精神乃至民主觉悟就得不到提高。传统的文人在社会中越风靡，越愿意吃哑巴亏而不觉得吃亏，越变得不跟人计较并以此得意，对社会的负面影响越大。
那个人熟透了的故事：孔子的大款弟子子贡赎买本国在外国当奴隶的人并不到国库报销费用，被孔子批评：咋这么没文化儿呢？你有钱这样做，博得了仁义爱国的美名，能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啥的，但让更多的在外国为奴的本国人就没希望获救啦。
    所以，这80位编剧起身奋而维权，就是不愿意当子贡，尤其是不愿意打肿脸或嘴上抹油充子贡，让后辈愿意从文编剧的年轻人，能够在前辈的努力下建立一种公道的利益分配机制，从中获得实现自我、服务社会的价值。这80位维权编剧，也将给社会输出一个强劲的信号，让那些今后与文人合作的任何对象，都逐步改变对文人的理解习惯和偏见，压抑一下自己欺负文人的内心冲动，双方在合同、契约、法律等主题词的引导下，走向公道公平的合作。
    用田娃的逻辑：文人公道了，文就公道了，文公道了，大家就公道了，大家公道了，社会就和谐了……好（嗥）！
                                                                 2008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