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炒肉丝、居民户口与人的观念
文/李晓巧
时代在变,人的观念也是日新月异。
记得我小时候,七十年代虽不是困难时期,但我们乡下十天半月也难吃到几回肉。至今想起还让我眼馋流口水的是母亲做的那道菜:辣椒炒肉丝。乖乖,那个香啊,脆脆的,油汪汪的,每次连菜汤都被我和弟弟争着泡饭吃光了。桌上只要有辣椒炒肉丝,那次的饭就感觉吃的实在是好,遗憾的是这样的次数并不常有。于是,辣椒炒肉丝就生生地成了那时我们弟兄俩的梦想。童言无忌,那一天饭桌上,言语中弟弟终于克制不住哼哼唧唧地流露出了想吃辣椒炒肉丝的情绪。母亲气得脸通红,骂了一句:“小讨债鬼,我家又不是居民户口——当工人的,哪来钱天天吃肉?”我看到弟弟哈着嘴伤心地“哇——”地哭了。这句话很经典,让我终生难忘!不知道现在拿着高薪的同胞兄弟还记得否?
居民户口,那时在我们乡下人的眼里神圣高贵的不得了。我有个小学女同学父母是镇上林场的工人,属于国企,全家都是居民户口,那衣着言行就与咱泥腿子弟截然不同了,如鸡窝里立着的凤凰,扎着油黑滑亮的马尾辫系着鲜艳的发结,满口普通话,头习惯昂得像个十足的骄傲公主,老师也另眼相看,让她喊眼保健操,我们更是羡慕巴结她。班里的活跃分子铁松有次就没来由地忽然问我:“你说,还有比林小燕更好看的女生么?”我想了老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了一句:“没见过!”。去年,再见林小燕,那容貌实在是很一般。为什么?也许是本来横在我们之间的那道槛——居民与农民——已然被我跨过的缘故吧!有些东西回头看看才醒悟,并不是像当初想象的那么神圣。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那里流行过花钱买居民户口的一阵风。记得村上许大壮嫁女儿小红硬是凑了八千块钱给女儿买了个居民户口作嫁妆,还是蓝本的。小红出嫁那天头扬得老高,满面红光,喜气的不得了,全村的妇女都指指戳戳地说,啧啧,瞧呢,丫头现在是居民了,命真好呀,以后她生的儿女也是居民了,啧啧……羡慕的那种样子恨不得自己也作了她儿女才称心呢!听说小红的居民户口还是找县城里当官的二舅走的门路。
不多说啦,关于居民户口的事儿还很多,几乎可以写成小说。
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还有哪个城里人在向乡下人显摆他的居民户口?也许当年挤破头进城的人,这会儿又忙乎着把户口迁到乡下呢。我有几个熟人正在忙这。动力就是,现在的郊区农村到处都在搞规划建设,一拆一大片,征地补偿,小不在意的就是几十上百万,真金白银按人头给。冲这,谁人不想回农村落户呢?
当年盼着户口进城,如今巴着户口下乡。诚如斯言。时过俗易,风水轮流转,人的观念更在日新月异,变的实在有些措手不及。但辣椒炒肉丝依然还是我钟情的下饭小菜,搛一筷子入口,不能不令人感慨:世事都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