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的故事：冲凉房里的惨叫声

文/串河平夫

    刚入大学时，校长给新生们作了一场精彩的演说。他首先表示了对新生的热烈欢迎，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光荣的校史、远大的理想、殷切的期望和要求。在谈到期望和要求时，校长说道：“你们知道毛泽东为什么能在历次革命的困难时期，始终保持旺盛的革命精力吗？就是因为他长期坚持洗冷水澡的结果！为此，学校全年都不会给你们提供热水洗澡。我希望同学们能够坚持洗冷水澡，加强锻炼，陶冶顽强的革命意志。你们要为革命多活50年，要为国家工作50年，为母校争得更多的荣誉！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学校的期望”。校长的话铿锵有力，很多同学听后早已是热血沸腾。

    说起洗冷水澡就得提到冲凉房。在我们学校的每栋宿舍楼的每一层都有一个冲凉房，它们都和厕所设在一起。在冲凉房里，一边是用木板隔出如厕蹲位，另一边是用水泥砌成一溜水池，这样既可以洗衣刷鞋，又可以洗脸洗澡。

    广州九月里的天气那是真热，一天到晚，大家浑身上下总是汗流不止，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因此，同学们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先洗个冷水澡，然后再去休息。来自北方的同学对广东人把洗澡称为冲凉是赞不绝口，都说广东人用词太准确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冬季，天气渐渐变凉，虽然广州的冬季不及北方寒冷，但冬季里最低气温也在5℃左右。在这样的气温条件下洗冷水澡，的确让人感到十分痛苦。

    一天晚上10点钟以后，按学校当时的规定，宿舍楼里的电闸已被切断。我们四位79级男生来到了漆黑一片的冲凉房里洗澡。其中一位来自辽宁，一位来自河北，我来自安徽，还有一位广东同学。

    大家脱去衣服后，首先接上一脸盆冷水，只听这边一位高喊一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接着就是一声痛苦的惨叫。

    对面的那位跟着大声地唱了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然后也是一盆冷水哗地从头到脚浇下去，紧接着也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声。

    该我了，我一咬牙，端起脸盆，大声喊道：“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哗——，一盆刺骨的冷水从头浇下来，“啊——”我痛苦地惨叫着，感觉浑身刺痛，战栗不止，接着就是全身开始麻木。

    现在就剩下那位广东同学了。只见他端起脸盆，大声喊道：“丢啦嘛——（注：国骂在广东的变种）！”接下来的惨叫过程都是类似的。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句话用在洗冷水澡上是再贴切不过了。当被第一盆冷水劈头盖脸，从头到脚地浇过后，你会感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骨的疼痛，但接下来身体就会逐渐适应，感觉水也好像变暖和了。

    两盆冷水浇过之后，大家开始兴奋起来。首先是广东同学问道：“你们北方人冬天经常洗冷水澡吗？”

    河北同学答道：“我们北方冬天零下十几度，哪敢洗冷水澡呀！”

    东北同学接着回答：“就是！我们东北都到零下几十度了，那还不把人给冻成冰了”

    广东同学动情地说：“我从来就没看过真正的雪，要是以后能到北方工作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大雪了！”

    他这话一出，立即就调动起了我们三个北方人的兴奋劲。河北同学挖苦道：“就你那猴子样的身子骨，到我们那里后，不出一年就会后悔的！”

    “不会吧？”广东同学疑惑地说。

    “咋不会了！告诉你还别不信，你若去了北方以后，冬天连大、小便都不会。”

    “哇——，没有那么严重的吧？”

    “你看看，说你就是不信吧！比你能想到的还要严重呢！在我们那里，冬天可千万别在野地里大便，因为屎一拉出来就立马结成冰。要是憋不住的话，一定要先捡块石头或一根棍子什么的，一边大便一边要用石头砸。不然的话，你那腚就可能和大便一块被冻在地上啦。呵呵，可危险啦！”

    东北同学也赶紧添油加醋地说：“我们那里比这还要严重呢！你要是在雪地里撒尿，一定要准备一根棍子，要一边撒尿一边用棍子打，那尿呀，一边出来一边就成了大冰碴子，一不小心就把你那玩意给冻成冰棍了！到时你就成了三条腿啦！”

    “哇——，你们在开我玩笑的啦——！”

    “你看，说你就是不信吧！不信你问问他们安徽人，他们那里冬天比我们暖和。”河北同学的声调仿佛十分委屈。

    我赶紧附和着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在我们安徽那里，冬天也很冷。如果皮肤不小心碰到石头或铁上，立马就冻在上面了，一使劲就把皮揭下来了！”

    东北同学也很严肃地接过我的话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在我们东北，人在雪地里走路可不能停，停下来就会冻在那里了！”

    广东同学吃惊地喊叫起来：“哇噻——，不会吧？”

    河北同学马上十分认真地辩解道：“你看你又不信了！看过《天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了吗？你看那站岗放哨的战士，不就因为怕暴露目标而站在那里不动，最后就冻在那里成了冰人了吗？”

    我也立刻补充说：“对，对，对。你说红军过雪山时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吗？就是怕冻在那里啦！虽然你没见过雪，这点常识你总应该知道吧？”

    河北同学紧接着说：“就是，一个人的话你可以不信，我们仨的话你还不信？”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位广东同学耍得真开始相信起来。最后，他似有所悟地说了一句：“还是我们广州好！”

    河北同学立即说到：“还是南方人聪明！”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写在后面：

    但凡有洗冷水澡经验的人都知道，洗冷水澡贵在坚持。如果在冬季里一连好几天不洗冷水澡，猛地洗一回冷水澡是很痛苦的事情，非有极大的勇气不可。因此，在学校不提供热水洗澡的冬季里，同学们为了个人的卫生健康，不得不坚持经常洗冷水澡。所以在秋冬季里，一到中午和晚上，冲凉房里总是叫喊声不断，歌声、口号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构成了那时冬季里我们睡觉前的安眠曲。只有到最后一位同学从冲凉房里出来后，整个楼道才能安静下来。上面那一幕最能反映我们当时所经历的真实生活——艰苦而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