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月饼

刘丙绪

 傍晚时，我家的超市来了不少顾客。我忙乎了一阵子，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这个人常来买烟，他面相憨厚，很少说话。

他今天来，没有挑选商品，只是憨厚地笑着，样子有些窘。大哥，俺想求你一件事。说到这，他停下来，伸手去挠后脑勺。

我问，咋啦兄弟，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力帮忙的。

他听了，就把一个厚厚的纸袋子递到我面前，说，大哥，能不能把这里面的月饼给俺换成你这里的月饼，再给俺一些烟？

我家的超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交易，可我还是接过了纸袋子，是一盒月饼，盒子上的图案很精致，标价是80元。

我说，兄弟，看来明天你是要回去过中秋节的。这盒月饼比咱这里的散装月饼好，拿回去让家里人享享口福吧。

他听了，尴尬地说，俺家离这里近，明天午后下了班回去，后天早晨就能回来。这盒月饼，是昨天晚上俺给人家干活时，雇主送给俺的。俺看到了，这盒月饼值80元，俺可舍不得吃，俺想求你帮个忙，用这盒月饼换一些便宜的月饼，家里人口多啊。

听了他的话，我犹豫了。说实话，这种档次的月饼我不敢留，若是留到我这里，肯定卖不出去。如果我把月饼带回家，爹娘和老婆肯定要和我吵架的，我家的经济情况也不好。去年，我爹得了癌症做了手术，把家中的积蓄都花光了。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我在市郊开了这个小超市，挣点儿生活费。来我家超市买东西的，都是在附近工地上干活的人。我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所以来超市买东西的顾客挺多的。

想到这，我把月饼装进袋子里，想还给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往回收呢？如果不留下，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我只好大方地说，好，我给你换。

他听了，马上笑了，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我说，兄弟，挣钱不容易，吸烟对身体也不好，还是把烟戒掉吧。今天，我只给你兑换月饼，不给你拿烟了。

他说，是该戒烟啊。可是干活累，停下来就想抽支烟解解乏。

我听了，便装了四盒烟递给他。他见了，非要退给我两包月饼。

我摁住他的手，说，叫你拿你就拿，我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怎么会占你的便宜？你要往外拿，以后就别来我这了。

他犹豫了一下，缩回手，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呀，怪不得工地上的兄弟们都愿意来你这里买东西。

兄弟，趁这会儿没人，咱俩坐会儿。我给他搬了个凳子，他坐了下来。

我说，兄弟，钱是好东西，离了它寸步难行。我也想赚钱，但是，不能昧着良心赚钱呀。我老家也在乡下，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来我家超市捧场，我真心感激啊。

说着，我打开了那个铁盒月饼，拿出两个，说，兄弟，这两个月饼是送给你家老人的，让老人家尝尝好月饼的滋味。

啊？这么大的盒子，里面只有八个月饼啊，个头还这么小，这不是坑人吗？大哥，你怎么不卖了？是怕不好卖吧？俺就不换了。

我赶紧说，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能卖掉，我是想留下让家里人尝尝。

大哥，你的心意俺领了。七年前，俺爹被一辆摩托车撞了，当场就断了气；俺娘闹胃病，不能吃甜食。

我感叹道，那人赔了你们家多少钱呢？

他说，赔啥呀，那个人家里穷得只有那辆破摩托车。我要去揍他，俺娘哭着抱住俺的腿，说，儿呀，忍了吧，乡里乡亲的，他和你爹无冤无仇的，他不是故意的。你把他揍死了，你爹就能活了？揍死他，你就得进监狱，那咱家的日子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