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热脸”和斯诺登的“冷屁股”

老海

纵然普京将开口要人的美国往更脏更恶里再狠骂一顿，纵然莫斯科发言人对去留未定的斯诺登往再激情再热烈里更示好几回，也都将付之东流空枉然，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在显示，取道莫斯科机场不过是斯诺登逃奔最终栖息地的权宜之途。

途经莫斯科顶多只给普京带来些许快意缓升之空想——不费一兵一卒一计一谋便轻易可得一名前美国特工——而不会给普京带来空想以外的收获。斯诺登压根就没有将自己作为一件意外收获送给普京的打算。俄罗斯只是个中转点，不是那个终点地。普京也看出了俄罗斯在斯诺登逃亡预案里的地位，才赶紧冲美国表狠态，爆狠粗，也才有了莫斯科发言人不迟不早亦不甚卑不甚亢的示好。

示好如果能替斯诺登指出一条余生无忧衣食无虞的明路，斯诺登早就欣然投怀而去。如果斯诺登对普京治下的俄罗斯早有心慕，他也不会在莫斯科机场过境区的胶囊公寓里呆上整整四天却连一个屁都没放。一个巴掌拍不响。俄罗斯要想让斯诺登主动提出避难申请——现在是谁都看得出来——那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绝对没门。

没门的事不止俄罗斯在“傻傻的”想，寄望俄罗斯把人放回给自己这等没门事儿华府同样也在“傻傻的”想。G20峰会上奥巴马跟普京那些颇有针尖对麦芒味道的神与情都说明了一切。全世界都晓得俄美二国就算千锤万砸也打不到一块，更别说凑。故而无需怀疑，俄罗斯就是斯诺登最安全的避难地，理论上该是他的不二之选，可斯诺登何苦还要踌躇？还在举棋犹豫？

犹豫是表面上的，权衡是内心里的。在决意反水华府之前，斯诺登早将全球国家在内心里作了妍媸贤愚之判，因而可以猜想，与华府素不甚和的俄罗斯一定不在斯诺登“内定”的妍国贤邦之列。这就解释了斯诺登在莫斯科为什么一直都在“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的国家或才是斯诺登要逃奔的地方，比如冰岛、古巴。毕竟，逃亡不是一件随便事——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需要无微不慎，虽小亦审。而一声仅止于就事论事回应斯诺登或是中国间谍之说的“无稽之谈”便使得斯诺登断然放弃中国香港就足以说明斯诺登对国际政治哪怕是极其微妙之动变都会洞察到家。这也说明斯诺登是个非常之人。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道。只要斯诺登不开腔，谁也不知道他将何去何往，会不会再来一次明修栈道。从他将香港作为第一站避难地还是依稀可知些许他为什么对俄罗斯的“殷勤”不为所动。不难看出，尽管香港已经回归，此前一直闻名于世的高度民主与高度自由也仍是香港深深吸引斯诺登的地方。在23日离港之前，斯诺登一直在香港入住在美丽华酒店，还经常离开酒店会会朋友，打打的士，就跟港人无二，完全不像来逃亡的。如果斯诺登认定俄罗斯可以满足他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相信他早已大步踏出了莫斯科机场。

机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度日如年都称得上。一下子从自由无拘的特工生活陷入这种度日如年里，斯诺登可谓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可他偏偏宁忍其苦也不愿向俄罗斯“投怀送抱”，宁是坚持逗留过境区里，让寂寞、踌躇、等盼、焦虑齐聚煎熬，也不奔向全世界最安全的“怀抱”。他出乎意料的“固执”和“偏好”，让全世界都不得不再来一回“猜猜看”，不得不继续围观这场“猫与老鼠”的国际游戏。

游戏都是有规则的，但斯诺登和华府的“游戏”是没有规则的。有人相信斯诺登终有一日会死于车祸火灾类的非命，也有人怀疑斯诺登是被人“扣留”在机场过境区的而不是自愿逗留在那……凡是谍剧情节可能发生的都有人相信会发生到斯诺登身上，但就没有人相信已经将棱镜计划付之于实施的华府会跟一名为此反水的前特工讲人世间的仁义道德。无论华府乐意与否，棱镜事件已经将它的这个丑陋形象强加给了“星球公民”，而这一切均与好莱坞碟战大片的剧情无关。斯诺登将华府在全世界宣扬的那件华丽无比的人权衣裳一下子扯了个精光，全世界都愕然发现：华府原来这般丑恶！

丑恶的终究是丑恶的。华府一日不向国际社会道歉，就一日难获国际社会之原谅。不受约束的为所欲为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它是个人之为还是国家所为，也无论约束类型是法律的还是道德的。在斯诺登的心里，哪里可容他安生哪里就是这个星球最美丽的人间。以前特工身份反水自己的祖国，斯诺登的一生就注定要活在担惊受怕里。但他在机场过境区的长时间逗留说明，他不怕担惊受怕，他更怕此生从此没了常人的自由，为此，他宁让普京的“热脸”贴了自己的“冷屁股”，也不让自己的余生从此贴上俄罗斯文明的标志。

俄罗斯的文明标志从此就多了一个，就是斯诺登扭给普京的“冷屁股”，一个由长期特工生涯熏陶出来的、充满国际政治眼光与普世人文文化的“冷屁股”，一个告诫世人活着不仅仅是肉躯之活的“冷屁股”。

2013-6-27   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