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与民众间的桥梁要不要推到重建

老海

  十几年的驾龄，血肉模糊血肉横飞的车祸亲见不少，但从没有一次能比一张照片更让我触目惊心。

照片来自网络。上面没有人，没有车，也没有路。只有一条桥，自下往上仰拍，看不见桥面，因而望不到桥上到底有没有人与车。桥很高，桥墩粗犷，向远方一排排越来越小而巍然立着，顶起大桥。桥底是条涸河，河床一览无余，晃眼地裸露着。河边是一片农田。从照片看，桥从河的这岸向另一岸高高飞越过去，桥头可想不可望，桥的跨度少说也有好几百米。显然是条大桥。

这是张写实照，关于这条桥的。而且只关真相，无关艺术。确切说，照片原本就是冲着这条桥的桥墩写实来的：照片中央是一条特别粗壮的桥墩（摄影的效果），一望便知是钢筋混泥土做的，看上去无比坚实有力，给人无比坚定、无比量数的信心。然而，桥墩之上是我们所看见的这条大桥，但桥墩之下却不是我们应该看到的河床，而是好几条细小短木头。这些木头之下，才是真正的河床。

够玄!

触目惊心的玄！一触即发的险！一条伟岸的钢筋水泥大桥，居然只靠在几条木头上！

这是河南罗山的一条大桥。现实中的桥。大桥的照片不曾PS。

大桥是怎么建起来的，当地政府恐怕已经无暇顾及，按近几日网上事件的善后之法，当务之急是如何澄清事实。怎么澄？我们不妨先帮忙，拟上通稿，供其微薄之发。政府是父母，父母是俺亲。亲有难，俺岂能坐而不视。

“此河非彼河。钱塘江潮再凶，钱江建桥也可以一墩到底，但此河不行。此前已经专家团反复考证，此河建桥必须另辟蹊径，桥墩必须撑在木头上。在此敬劝市民不要惊慌，要相信科学就是力量，科学就是安全，科学就是信心。”

如果足够幸运，幸运到只有“桥盲”和法盲关注此桥，这出“考证门”估计完全可以帮助我们的亲轻松过关，事发仍可高枕无忧。考虑到网络扫盲已经扫进桥梁专家们的门扉，为免再发岳阳“切糕”事件的罗生门，我们还该再备一稿，以馨尽孝心给俺亲。

“此前验收，验收队走了错路，把另一条同期竣工的大桥验收了。现在，政府已经开始重新验收这条木头撑桥。在此特通告市民，凡经此桥，暂请先绕道他路，或寻求船渡。”

走错路事小，验收错桥事大。就怕网民睁大了眼睛，再把这“验收门”看穿，我们的亲就不得不要走上“切糕”事件里岳阳警方落荒而逃的狼狈路。怎办？尽孝不如尽心，尽心不如尽智慧。我们只得再劳苦劳苦，不能吝吾智慧。奉献是孝。你知道的，亲。

“验收之时，验收队恪守原则，队员悉潜下水底验收桥墩与河床的密合度，因河水浑浊，河底视线恶劣，队员们摸到了坚硬的不明物体，不知是木头，以为乃圆柱形的河床，舒心之余却多了一个不小心，终致该桥通过验收。”

孝心可无限，智慧却有限。如果连“圆柱门”也解围不了我们的亲，愚钝的我们也只能作罢。但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政府的智慧。有智慧规建这么一条大桥，就有智慧规避一切风险与责任。实在不行，还有“地壳门”可供我们的亲亮剑澄实。比如说，验收时桥墩绝对是插在河床里，后来罗山地区不幸遭遇了万年不遇的地壳运动，原本藏在河床深处的木头才被顶露出来，纯关天灾，与验收无关。

看到这桥，不得不想起另一条桥，政府与民众间的那条桥梁。为筑此桥，各地政府无不开围脖，设官网，辟专栏，开记者招待会，无不极尽诚意，可为什么民政之桥迄今还是疏而不通，行人寥寥？为什么政府与民众的沟通多以公民被精神病、被关拘留、被视为不明真相而遭怠慢、歧视、驱逐之方式不欢而散？

原因恐怕就在罗山这条大桥上：没有坚实的桥墩支撑。

政府与民众间的桥梁，最好的桥墩是民主监督。如果没有坚实的民主监督支撑政府与民众间的桥梁，政府就不敢过桥，民众就不愿上桥，所谓沟通无非就是政府强权一路高歌的“独角戏”，所谓围脖、官网、专栏、记者会，无非就是一堆粉饰，是虚幻世界里的无墩之桥，中看不中用。

要想改善河两岸的民生，河南罗山就得先把大桥推倒，然后重建。要想更美好地改善民生，我们的政府就该学一学未来的罗山，把那些堆来无用的粉饰大桥全部推倒，开放民主，完善法治，以透明的民主监督取代暗箱式的体制监督，唯如此，那条美好的民政之间的桥梁才会重新架起，才会彩虹般飞越云间。

（附：信阳官方已经声明，经调查，此“木撑桥”乃1938年日本侵略时日人所建，1979年312国道改道后已弃用33年。对此，我深信。深信之余，却仍是难去一种恐惧，恐信阳三五天后也来一招“岳阳切糕”，毕竟这些年我们亲见亲闻来自政府的出尔反尔着实不少了。政府此前喜欢沉迷于 “狼来了”的反复演绎和自我陶醉，民众对政府的信任也早已失去了条件反射的本能。本博成于凌晨，辟谣乃在白日，时隔不到十几小时，老海今夜所以坚持发之，一是桥乃喻体，辟不辟谣不影响博文之义；二是姑且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以观事态之变幻否。再者，废置此多年的大桥，缘何不加以拆除，难道一定要让它在一个不可预知的时间自然倒塌？让它成为一颗随时可以制造意外死亡事件的定时炸弹？）

2012-12-7     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