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是梁羽生，吴宇森是金庸，谁是古龙

老海

我相信，苏轼的《赤壁赋》吴宇森绝是能倒背如流，但他绝不是因为某个古人或某句名诗而要拍摄《赤壁》。我还相信，吴宇森也绝是精通了《三国演义》与《三国志》，而且他也绝对不是因为一部史籍而萌发创作《赤壁》之意的。

也许，正是由于受到了索罗斯的“面授机宜”，吴宇森才拍出了这部气势如虹宛如当年索罗斯在东南亚翻江倒海的《赤壁》。吴宇森将三国故事玩弄于股掌之间，诚有如索罗斯在1991年将香港的金融玩弄于股掌之间，香港经济变了形，东南亚金融危机了，索罗斯却赚了个满盘满钵，带着他的团队满载归去。

在《赤壁》里，吴宇森的周瑜堪称是史上最伟大的调音师，可惜早生了几百年，不然，金庸笔下那个通音律精宫商的黄药师必会从桃花岛上跑去跟他拜师。这个周瑜，在如雷震耳的军队操练声中仍是如处无声之境，居然能听辨出山腰上传来的笛音跑了调，然后就是传令中止操练，离开军队，跑到山腰上去帮牧童调音。但见他拔出佩剑，夺下牧童的笛子，以剑尖戳孔，三凿五撩便校音毕了。吴宇森的“武侠思维”出神入化了周瑜的校音之技，人物形象失了实，电影情节更却具戏剧化。满院观者，不亦乐乎？

如此弃军还不了事，为了一匹母马的难产，周瑜索性扔下军队，离开操场，径直跑去陪夫人小乔与那匹母马。周瑜爱屋及乌，竟胜操练。吴宇森给《三国演义》里的这个“气短英雄”硬扣了一顶“不务正业，不思军务”的羞耻帽。吴宇森的无厘头实在不是凡人可思。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又一个“不务正业”者出场了，无所不能的诸葛亮挽袖而起，当上兽医，做起了小马驹的“接生婆”，直把“初嫁了”的小乔看到心花怒放了。一个给跑调的笛子“看病”，一个给难产的母马接生，周瑜与诸葛亮因而结下了第一缕“喻亮情结”。《赤壁》（上）如此“交代人物”，虽是严重脱史，也脱其可思议，无厘头了，但却独具匠心，电影也因之更具可观性。

《三国志》里，诸葛亮被三顾茅庐后，一举成名全靠在孙权庭上的舌战群儒。可是，“舌战群儒”到了吴宇森的《赤壁》（上）里，就变成满朝闹哄哄愚蠢蠢的舌“战”群愚。文武百官，文无文相，武无武样，诸葛亮直捣黄龙府，单口对孙权。群儒不儒，孔明不明，一场“舌战”下来，孙权还是那个“缩头乌龟”的孙权。然而，诸葛亮没能策动东吴，周瑜却是一招“夜邀射虎”的激将法就将孙权策动起来。吴宇森把三国往古文化的“寓教于射乐”里无厘头，但只失实于《三国演义》，并未失实于史，既可不让诸葛亮独专智慧之美，又可权作《三国演义》的一个补充。倒也善哉。

吴宇森是个“怪人”，他的无厘头也因人而怪，对孙权兄妹的无厘头之就是一个典范。对孙权，吴宇森美化其男性之阳刚，“赐”以夜射林虎的形象刻画；对其妹孙仁，却是不吝丑化之极尽。孙仁在《三国志》里虽是孔武有力，但仍不失为一个“令侍婢解剑伏侍”其夫的温柔女子，在《赤壁》里，这孙仁出则刀剑不离身，入则嘻哈不离口。诱曹敌深入八卦阵时，她是居功至伟的一号人物，向曹军射出了第一箭。在大哥孙权向刘备提出婚事时，她却当众径直走向刘备，然后就是一个点穴，速如迅雷，势如破竹，鲁肃发现不对劲，想阻止都来不及。象准刘夫人如是暴搞自己未婚夫的新“三国”故事，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吴宇森颈上那颗怪脑袋才会想得出来。

在《赤壁》里，吴宇森似乎要一口气就将中华文化集大成了。三国故事流传百世，几已定调，要想穿插古文化，集大成的“集”就得通过无厘头去穿针引线。起源于汉时的蹴鞠文化，也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呈现到《赤壁》的画面上了。歇战间隙，曹军居然在江边沙滩上踢起汉式足球，那球门比七窍大，比鸡屋门小，黑乎乎的，象个黑洞。“曹家军”的颠球、过人、射门之术，恐怕马拉多纳也得自叹弗如。只可惜，汉时尚没有世界杯，曹军里的“球星”们只有独孤求败的寂寞了。

在吴宇森的“三国”里，还有一个人比“蹴鞠星们”更寂寞，他就是“总老爷子”曹操。曹操的寂寞，不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向老感慨，也不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英雄落寞，更不是“诸侯未合，天下未匡”的霸业未就的失败感，而是苦苦思恋每日里都要对画神伤的多年前见过的一个少女。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铜雀春深锁二乔”里的小乔，周瑜夫人。曹操为此还找了一位面貌相似的侍婢做小乔的替身，夜夜命其相伴左右。一代枭雄变成了网恋里小说中的情痴，吴宇森的这个无厘头大概是受了苏轼名句启发而得。苏轼《赤壁赋》里的铜雀台是确有其地的。据史载，铜雀台盛时台高十丈，台上另建五层楼，约高63米。怎么说，这铜雀台也算得上是汉时的摩天大厦，别墅中的别墅。能住进这等高规格“别墅”里的女人，还能出二奶三奶之左右吗？曹操既然将大乔小乔“深锁”在铜雀台，那就可能有过一段今人莫知的情缘其中。吴宇森将三国赤壁之战演绎成中国版的特洛伊战争，也就在情在理在逻辑了。

失于实，但不于义；不是演义，因为是演戏。“三国”原来也可以这样玩转，吴宇森让我们大开眼界。《赤壁》之后，无厘头就有了排行榜，周星驰是“开山鼻祖”梁羽生，吴宇森是集大成的金庸。谁将是“天外飞仙”的古龙呢？

2009-9-3   不为观后感而作——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