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胸验肺”与大闹天宫

老海

谁要说“开胸验肺”事件是个神话，他就不是人。而是鬼。只有鬼才不会说人话，才只有“人模人样”而没有人的思想。“开胸验肺”这事情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它不是现代神话，张海超也不是那个只会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我们的时代没有吴承恩所虚构的那样的土壤，诞生不了无法无天的孙悟空。再说，也不需要。谁要是说这事情不是一个神话，他也不是人。而是动物，且一定还是猴子。只有猴子才不知道它们的先人里有一个孙悟空，不知道要学习先人大闹天宫的勇气。

孙悟空为什么要闹天宫？为什么要一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天宫？为什么要给天宫诸神包括主宰他命运的玉皇大帝留下一个“不听话、爱闹事”的负面形象？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形象从“美猴王”扮成“孽猴”？如果能弄懂了这些问题，自然也就弄懂了张海超为什么要“开胸验肺”，弄懂了这事情为什么既是神话又不是神话的道理。

猴子与鬼自然是整不明白这些逻辑的。肯定有人会对这些问题不屑一谈，甚至是不屑一听，就像当年玉皇大帝有一万个理由去认定孙悟空是孽猴一样，他们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认定这些都只是草根们的问题，与草根以外的人群与机构无关。所以，这些逻辑就只该由我们草根们来梳理、来爱护，一如婀娜秀发之于美女。

因为我们既不是鬼，也不是猴子。我们只是草根，关心我们脚下这块大地的草根。

如果我说张海超的“开胸验肺”是悲剧性的匹夫有责，肯定有人会嗤之以鼻。他们的逻辑就像他们的鼻子那样造型简陋，谁都可以一目了然：张海超只是一介莽夫，一个进城来的农民工，一个进了城也依然只会与地球打交道的马路切割工，当初只是为了达到为自己索赔的目的而睡上了不该睡的手术台，他的举动是纯粹、简单的，别无他义，拿到了赔偿金就会呼呼倒头大睡的，切不可妄说高尚。

我无法从这些人的鼻子里找到动物鼻子以外的功能，他们不曾用鼻子来呼吸过自由，呼吸自由漂浮的空气倒是天天都有，秒秒都在。他们只用鼻子来本能性地维持躯体的生命，一如所有的动物。这是他们的权利，我无权批判。你也不会傻乎乎到要去批判动物界的权利与义务吧。我还是有自知的，我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对牛弹琴并能让牛听懂《命运》交响曲的能力。所以我打算对牛不弹琴，而是对牛讲故事，讲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我不敢指望自己是一头孺子牛，倒希望他们依然还是孺子可教。

就算他们是竖子一堆，我也得试试。这是草根们的义不容辞。

已经有人开骂张海超，骂他是刁民，“不听话、爱闹事”，不受规矩，不谙人间世事，骂他无耻卑鄙，不但要自己挨上一刀，还要别人陪着挨行政处理的刀子，害人害己。要我说，他们是骂轻了，骂漏了。这个无耻之徒不但剥去了某些人的官职，而且还剥夺了自己工友申请挨刀子的权利。7月26日后，有关部门马上“特事特办”，给他的带病工友都办理了职业病诊断证明，害得张海超的工友想上手术台都没门——只得死了也学张海超去履行挨刀子义务的那份心。

当年，孙猴子要是屈于命运，甘于当山头美猴王，做他的本是可以美滋滋的弼马温，猴族的列祖列宗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迹了。可是，这个老孙天生就是多事的种，就像今日这个多事的张海超。张海超执拗地认定自己就是病人，不应被我们社会遗弃，孙猴子也执拗地认定自己就是人才，不应被天宫弃用，所以，他决心要“我劝天公重抖数，不拘一格用人才”。然而，天宫里谁TMD不是人才，谁TMD又想认定他老孙是人才？身怀七十二变绝技却得不到社会任何方面的肯定，孙猴子的痛苦一点不亚于身染尘肺三期的张海超。怎么办？这时候的孙猴子跟6月22日的张海超不谋而合地想到了一块，那就只有上天宫去闹一闹，挨上十万天兵的围攻和二郎神们的拳打脚踢，拿出张海超上手术台去挨一刀的勇气了才可能唤醒天公抖擞。

事实证明孙猴子是对的，张海超也是对的。玉皇大帝重新评价孙悟空的能力，最终委以重任，让他与都犯错误的猪八戒、沙僧、白马一起斩妖伏魔，护送唐僧西去取经，尔后师徒五人齐齐得道升天，成就了一曲天宫里的“天公重抖数”。

把张海超当作神话人物去剖析，或者，将他从神话里解放出来加以借鉴，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思索，那都是我们要珍惜的一笔财富。但是，如果只把“开胸验肺”视为简单意义上的的维权个案，我们就是暴殄天物。

上帝把张海超送给我们，张海超又送给了我们“开胸验肺”，这是我们的福音，一如摩西之于埃及王权下的犹太人。既然张海超和他“开胸验肺”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存在了，就该有人为我们社会去思索这样的问题：

此事就应今天有？还是此事只应今天有？

2009-8-2  老海

张海超“开胸验肺”事件的诗歌体姐妹篇：我的祖国我做主(2009-08-02 17:3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