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虹口区长阳路67号有一座白马咖啡馆，位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对面。它原址在现在位置的斜对面，始建于1939年，因道路拓宽被拆除，现已按原貌重建，于2015年8月开放。为了了解这段历史，我专程到咖啡馆内喝了一杯咖啡，也因此勾起了到奥地利圣沃尔夫冈湖边小镇和霍亨维尔芬城堡旅行时的美好回忆。

    二战期间，深受德国纳粹迫害的近2万多犹太人从维也纳逃到上海，其中大部分人生活在虹口提篮桥地区。1938年“水晶之夜”事件爆发后，德奥等国的犹太人纷纷逃难。犹太人鲁道夫·莫斯伯格先带着太太和女儿赫塔于当年逃往上海，次年儿子科特也出发前往上海和家人团聚。

    1939年底，好友阿尔弗雷德·拉塞克寄来6000美元，靠这笔巨款，鲁道夫·莫斯伯格夫妇和亲友，盘下了长阳路临潼路口的一座小楼，开起了咖啡店，起名“白马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兼具了餐厅、酒吧和夜间俱乐部的功能，因气氛温馨、服务周到，很快成为当时犹太难民们日常聚集场所之一。

舟山路一带，犹太人开设了许多店铺，因此被称为“小维也纳”。莫斯伯格的咖啡馆取名“白马”，是出于一家人对于轻歌剧《白马咖啡馆》的喜爱。能在异国街头开一家带有家乡印记的咖啡馆，也是寄托了思乡之情。

白马咖啡馆轻歌剧的故事起源自19世纪末，一位名叫奥斯卡·布鲁门萨尔的柏林剧院导演来到奥地利的湖区度假。前去度假的地方是湖区小镇劳芬（Lauffen）。刚落脚，老布就遇到了一桩“桃花案”。

咖啡馆领班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无心工作。他的痛苦，源自一场求而不得的爱情——原来，领班爱上了老板娘。这两位每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工作，爱着、又闹着的人，生出了许多故事来。

这一切都被老布看在眼里。或许是那位沉迷爱情的领班即好笑又令人同情，或许是湖光山色的滋养最能激发灵感，老布突然感到了缪斯女神的垂青，和友人一起以这对欢喜冤家为原型，落笔写下了一部喜剧。不知何种原因，他们把故事的舞台搬到了湖区一个更有名的度假小镇——圣沃尔夫冈。圣沃尔夫冈，湖面开阔，河岸平坦。湖边恰巧有一座从1878年就开始经营的白马咖啡馆。喜剧就以这家咖啡馆为名。

    1897年，这部名为《白马咖啡馆》的喜剧在柏林首演，并大受欢迎。随后，这部喜剧来到故事原型发生地萨尔茨卡默古特湖区巡演，并多次在圣沃尔夫冈及周边演出。戏如生活，生活如戏，现实与虚拟的交错，令观众产生了奇妙的观赏感受。

1926年，《白马咖啡馆》被制作成轻歌剧，再度走红舞台，并获得了更大的成功。它被翻译成多国语言，来到了巴黎、维也纳、慕尼黑巡演，甚至还登上了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戏剧舞台，仅在伦敦西区，轻歌剧《白马咖啡馆》就创下了连演651场的纪录，从此成为了一部经典之作。

    当年创作者的无心之举，让现实中的白马咖啡馆成了游客必访之地。每到夏季，来自世界各国的度假客慕名来到圣沃尔夫冈，除了饱览湖光山色之外，都会到白马咖啡馆去看一看。

    从维也纳逃出来的犹太人，天天做着“重返维也纳”的梦。鲁道夫决定自家新开的店就叫这个名字，并按典型的维也纳风格设计、装修，店内咖啡、鲜花、音乐、雕塑、油画，犹太面包师、调酒师、招待……几乎复制了一个原版的白马咖啡馆！上海的白马咖啡馆成为了“上海犹太人”的精神花园。

我在圣沃尔夫冈小镇游玩时白马咖啡馆的照片

我在圣沃尔夫冈小镇游玩时白马咖啡馆的照片
    鲁道夫的太太罗莎当大厨，女儿赫塔和一些亲友当招待，咖啡馆每天从中午开始营业，卖午餐、咖啡，威士忌，一直要到子夜或等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关门。有驻店的钢琴师和歌手，女歌手劳舍妮克战后成了瑞士演员。她喜欢为犹太富商维克多·沙逊献唱。另一犹太富商嘉道理家族也是白马咖啡馆的老主顾。 

    1940年，在白马咖啡馆当服务生的赫塔在店里工作时结识了前来店内就餐、同为难民的赫尔曼·克林格尔。两人在1941年2月喜结良缘，生下了罗恩。此时，罗恩的舅舅库特也到上海与家人团聚。开美发店的库特与赫莎相爱，11月在白马咖啡馆举行了婚礼。

多年后，罗恩的儿子又娶了一位中国姑娘为妻。一个犹太人家族在上海得到了延续，直到1949年前往悉尼。2009年，白马咖啡馆原址在长阳路拓宽工程中被拆除。 

    2015年4月，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二期“白马咖啡馆”的复建工作正在紧张推进。咖啡馆外观图纸在移除前得到了妥善保存，按原样复建没有问题，到了内部装饰阶段，却遇到了一个难题：七十多年前的咖啡馆内部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如今它的完整再现，却源于一封从悉尼发出的电子邮件。

    4月20日，当“犹太难民在上海”到悉尼巡展时，库特和罗恩听说上海将按老照片里的样式复建白马咖啡馆后，十分激动，97岁的库特情不自禁哼起歌剧《白马咖啡馆》里的曲调……。

    罗恩·克林格尔等应邀来到悉尼巡展现场。他特地带来16张与“白马咖啡馆”有关的老照片，这16张照片从各个角度展示了当年白马咖啡馆的原貌。其中有大门入口的照片、有露台咖啡座外景照片，有客人在咖啡馆小憩的照片，更有多张照片拍摄的是白马咖啡馆内景，照片上内部装饰细节呈现清晰，除了吧台、桌椅，甚至连吊灯、窗帘款式等细节也完整呈现。

当年鲁道夫·莫斯伯格与朋友们

    2015年8月26日，白马咖啡馆原店主家族后人，为白马咖啡馆揭幕。白马咖啡馆创办者后裔罗恩·克林格尔站在重新开张的咖啡馆门前，欢迎着一批批来客，一如70年前他的外祖父、白马咖啡馆创办者鲁道夫·莫斯伯格。咖啡馆内，一切都是70年前的模样，窗户、吧台、椅子、壁炉……，似乎在讲述当年其祖父经营白马咖啡馆的故事。

罗恩·克林格尔

犹太难民后裔莎拉·伊麦斯向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捐赠了“风雨同舟”纪念雕塑，这座雕塑被伫立在白马咖啡馆门前的草坪上，雕塑呈现了一位中国“母亲”为怀抱玩具熊的小女孩撑起雨伞遮挡风雨的情景。这件雕塑定格了一个感人至极的瞬间，一位抱着熊猫的犹太女孩和一位身着旗袍、留着三四十年代流行长卷发的中国妇女，她俩共同站立在砖石路面的底座上，妇女俯下身为迷路的女孩打伞，替她遮挡风雨，女孩面怀感激却也有难以名状的苦楚神情。

如今，这座重建的三层小楼保持了咖啡馆原貌，外立面为白色，有浮雕和红色砖带装饰。咖啡馆里面的装饰全部保留原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