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界告别
(2011-06-15 19:40:22)| 标签: 杂谈 | 分类: 日记 | 
与世界告别
如果再早一分钟,再早一节课,再早一小时,再早一天抵达,那么是否还来得及拯救你单薄的生命。
 
本来是约着要一起去捉蜻蜓的。可是下课之后,操场上积着的雨水已散的差不多,蜻蜓的踪迹就半点也寻不到了。我们心中于是很惊异,又多少有些不甘,说着“亭子里该会有”的话,便一径到对面的亭子里去了。
或许是因为处于见不到阳光的一面,亭子的气息里仍然是潮湿的,地上丛生的草叶很有些苍白,偶尔的一两片还会托着淡白色的喇叭花。我忽然地很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在这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回旋的一种奇怪的孤独。令人扫兴的是,这里也见不到半只蜻蜓,如此地来看,之前飞动点水的蜻蜓更似是我所做的梦,一个长长的梦。“哎呀,这里有一只鱼。”走到暗处的一个同学叫起来。“鱼?”大家都围上去了。“ 不是啊,这是一只鸟,好像……好像是死了的。”听到这句话,我的身子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慌地跳到一边了。
我虽不怕活物,却怕所有死去的东西,那种冷漠的静止,会让我觉得它在看着我,它的灵魂在看着我。可是,天哪,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死掉的鸟呢。她们知道我怕这一类,便也不急着叫我,只是蹲下去看,胆子很大的同学用一根细长的木棍轻碰着。“它……它是真的死了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化。“是真的,死掉了,一定是死掉了,我们埋了它吧。”我用手扶着亭子的柱子,心又疼又怕,只能隐约看见暗处那一团灰黑的轮廓,那一个被称为鸟的,却已没有灵魂和意识的躯体。我想到了不知哪一册生物书上的画面——一只鸟儿死在铁丝网上。那时我只瞥了一眼,便快哭出来般地叫别人将它涂掉了。可是就在那一眼里,我看见它的绝望与困惑,它的愤恨与悲伤,它还睁着眼睛,如果用人类的思维去想,它是死不瞑目的。
那么这样一只落在校园里的鸟,被啄落而下的雨水浸着的鸟,它是如何死去的呢。又怎么会死去呢。没有猎人,没有天敌,没有铁丝网,那么,它是以怎样的方式与世界告别的呢?我觉得胃里很恶心,却又无法阻止自己去思考,去心疼这样一个美好却不能完整的生命。或许在它活着的时候,我曾遇见过它的飞翔,我曾遇见过它在树间的歌,唱出一段又一段的四季。或许就在哪一次,哪一次我痴狂地对着天空喊出“hello”时,它曾接下了这一句问候。或许在我走在宽阔而安宁的体育场里时,它曾是在足球网旁小豆点般一跳一跳的鸟儿,曾被我笑着喜欢。可是如此之多的或许,我又向谁去求证呢?这唯一的,世上唯一的一只这样的鸟儿,已经葬在那团灌木丛下的湿土里。没有人知道它由哪一颗蛋里孕育,没有人知道它曾抵达多远的天,只是我们都清楚,关于这只鸟的所有都停在了这个夏天:它不再能唱不再能飞翔,不再能幻想也不再能令人幻想。魂灵被世界莫名其妙地捏碎,爱或是恨,都已清楚地散去了。
我觉得很不甘,以至于怨恨自己。倘若我可以早一点到亭子那里去呢,早一步,早一节课,早一小时,早一天,或许遇见的便不是死亡了。即便它是受了伤的,我也可以去拯救,可以让它不这么孤独地死去,不这么孤独地在雨里。我终究是个过分伪善的人罢。说着仁爱,说着救赎的心,却连死掉的躯体也不敢靠近,无论那一个躺着的,是我所爱还是我偶然相逢。我无法亲手埋葬它,就如当年我躲在屋里哭了一下午,却不敢去看我那死去的格格一眼。我总不愿知道,这世上的某一个运动的点,永远地落离了奔走的轨道,而这个圆弧形的轨道,仍然毫不迟疑地旋转。或许过于冷漠和麻木吧,但是需要确信的是,有些事一旦错过,错愕悔恨都是不及的。
多么地痛苦。我,我们,囊括这世界,都再也无法听到它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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