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08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将是2009年的第一天,站在某些具有特殊意义的时间点上,人总会变得有些不同,脱离了惯性,变得有感慨、有期望,尽管不知道明天的世界是不是会因为时间的流转而越变越好,但人的祝福总会在新旧交替的时刻为世界和生活保留很多很多希望。经历波折动荡的一年,接连的灾难重创了大地和生灵,我们在瓦砾和废墟上重建新的家园,一如我们的祖先,但需要重建的不仅仅是房子,更是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时代正在日益失去精神的重量,习惯了物质上虚浮的繁荣和贪婪的安逸,于是我们的精神在一系列人为的灾难面前显得破败不堪。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阅读的耐心,特别是对那些保留着精神重量文字的耐心,当然,我们的文学也正在失去对存在的敬意和探究。存在是文学永恒的母题,是文学的精神指向,伟大的文学不断地为人类于存在中的立场和可能性做出细致的描绘,小说尤其如此。
米兰·昆德拉评价卡夫卡时说“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而存在并非已经发生的,存在属于人类可能性的领域,所有人类可能成为的所以人类做得出来的。小说家画出存在地图,从而发现这样或者那样一种人类可能性。”但这是一个消费横行的时代,个体的经验业已成为群体的消费对象,窥视他人的经验能够满足消费的欲望,于是便有人蜂拥而至,小说的写作也在降低格调。小说与时代的关系如何?说到底,小说可以把握时代,或者说小说激活并延长了人们感知时代的器官,但小说并不屈从于时代的消费取向。就如同小说必须贴近生活,但如实写出生活事件的不应该是小说,它可以是报纸新闻、电视报道,而小说需要承担的是发现存在于生活中的形而上的本质,当然小说也需要一个生活的外壳。
评论家谢有顺先生说:“小说对内心的勘探,对精神复杂性的描述,这一直是小说的重量所在。”因此,小说的写作必须首先肯定和标举一个崇高的理想。小说不仅仅是在讲一个好看的故事,虽然这是和当下的消费精神相违背,但小说的确具有崇高的叙事理想:小说是语言的冒险,是叙事技艺的突进,更是人类精神图景的探索。评论家南帆先生写到:“‘真正的发现’是文学赢得虚构特权的资格,一个传媒、资讯和理论观念空前发达的时代,没有任何发现的文学将迅速边缘化。”这是一段应该获得敬意的文字,因为它指出了文学获得虚构权力的根本在于“发现”生活而不是如实描写生活。这种发现是探索性的,通过一个故事的外壳进入人类精神领域的幽微模糊之地,在这些无法用善恶二元标准分辨的地域发现人类精神的复杂性。生活可清晰辨明之处人们早已洞若观火,因此小说想要获得“真正的发现”
就必须进入人类精神领域的幽微模糊之地,写出令人类灵魂颤动和思考的文字。同时,人类精神的复杂性造就了生活本身具有了“深广不可量度”的丰富性,所以无论是“底层写作”、“精英写作”还是“历史写作”都不应该忽视生活本身的复杂性。比如,底层并不是必然的弱势和单纯,它不应该被简化为唤起同情的领地,底层的生活和心理状况同样是多样性的。人类精神的复杂性藏匿于生活极致的丰富性之中,瓦尔特·本雅明说“写一部小说的意思就是通过表现人的生活把深广不可量度的带向极致。小说在生活的丰富性中,通过表现这种丰富性,去证明人生的深刻的困惑。”
小说应该如何写?回答这样的问题可以有多元的思路,但小说的叙事理想却是在小说书写之前早该暗藏于胸的。小说应该重建自己的写作理想,我们需要有精神重量的小说。够了,又一次站在时间交汇的临界点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关于小说叙事理想的文字,就把它作为我们的新年寄语吧!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