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潜老师
商子雍
张义潜老师是画界翘楚、是大艺术家,而我则是码字卖文的一介匠人,在专业上,当然不会有师承关系。我尊张义潜为老师,是因为他为人谦和、品格高尚,堪为我终身效法。
对张老师仰慕已久,但真正结识,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了。如今寒舍客厅里悬挂有张老师绘制的一幅题为《天驹》的斗方,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神采飞扬、呼之欲出,题款是为“子雍先生清正 癸酉仲冬写于长安
义潜”。这幅佳制是时任西安市文化局局长的苏育生先生为我所求(苏先生和张老师曾在莲湖区教师进修学校同事),就在得到这幅画后不久,我和张老师在一次雅集时第一次握手,时间应该是1994年早春。
大概是由于心灵深处有某些相通之处吧,我和张老师一见如故,很快就进入到无话不谈的那种境界,加之和张老师亲近的几位画家也都和我相熟,特别是著名花鸟画家李庚年,更是我多年的酒友,因此,他们的一些聚会,也常常会叫上我这个外行参加。这样,在长达7年的岁月里,听张老师评点艺术、褒贬时事,就成为了我的一种难得的人生享受。
年轻时的张老师,大概也曾经剑拔弩张过吧(否则,他就不会坎坷半生)。但当我认识张老师时,他已经是一位宽厚平和的慈祥长者了。对艺术的独特见解、对人生的深刻体味,被张老师用淡然超脱的语调加以陈述,常常令吾等聆听者倍感受用。反常的情况偶尔也有,记忆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谈及某地一个贪赃枉法、欺男霸女的官员,张老师勃然变色、骂不绝口,平日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矣!再就是一次雅集时,张老师挥洒笔墨,一匹神骏跃然纸上,有旁观者夸赞曰:“张老师,您的马真好,和徐悲鸿的马都差不多了。”张老师凛然作色:“我的马是我的马,他的马是他的马,没什么可比性!”
张义潜老师仙逝前一年的晚春,他在一家星级酒店画一张大画。一天,我和苏育生先生相约前往探望。那一天,张老师的兴致很好,留我们在酒店呆了大半天。就在这一天,张老师给我讲了他的半生坎坷、讲了他的学艺经历、讲了他的艺术见解……告别时,我忽然醒悟:张老师该不是想让我为他写一点儿什么吧?于是赶忙表示:对我而言,这真是一份太大的光荣,并约定再找机会和张老师深入交谈。这以后,我连续几次出国、出差,写文章的事虽时时想起,但总觉得来日方长,万万想不到的是,张老师竟突然离我们而去……
愧疚之中,有时也会想起另一件往事,那就是张老师生前几次对我说:“子雍,我欠你一匹马。”我说:“我已经有你的马了。”张老师则说:“那是育生为你求的。我要给你画一张更好的。”所以,有一天,当我和张老师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我会对他说:“张老师,我欠您一篇文,您欠我一幅画,咱俩扯平了吧!”我想,张老师一定会报我以宽厚的一笑。
张老师生前身后,曾有两次因他令我大恸。一次是和夫人一起参加一个聚会,席间去洗手间方便,忽然发现张老师在另一个包间里就座,赶忙叫来夫人前去敬酒,就在碰杯的那一刹那,张老师的手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酒被洒掉了半杯。此景此情,令我心中难受异常,以致不等终席便匆匆而去。另一次是2005年夏天,我去峨眉山游览,在万年寺邂逅一女性,彼此都觉得眼熟,趋前询问,果然是张老师的前妻。短暂的交谈,使张老师的音容笑貌又在心头浮现。面对端坐于白象身上的普贤造像,我在心中发问:“菩萨啊菩萨,好人不长寿,这个世界公平吗?”一时间心中大悲,竟久久无法继续前行。
时光荏苒,张老师离我们而去,一晃已有5载。但张老师的艺术仍被众人喜爱,张老师的品格仍被朋友念想。我以为,九天之上,张老师应该无憾!
附言:这是2006年应一家杂志约请所写的追思文章,曾编入拙著《戌子杂品》。整理书房,发现了最早发表这篇文章的那本杂志,又读了一遍,生出诸多慨叹。张老师那幅斗方,高挂在四府街寒舍客厅墙壁上,已有近20年,我属马,当然还会继续挂下去。
只是,张老师离我们而去,已经18年了!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