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疗师如何应对职业威胁

一些你不能忽视的数据：
咨询师正在被来访者威胁、跟踪、骚扰或攻击

大约每5名心理学家中，就有1人曾被至少1名来访者攻击。
超过80%的心理学家声称，他们曾害怕来访者会攻击他们。
超过一半的心理学家表示，他们曾设想过被来访者攻击。
超过四分之一的心理学曾调用警察或安保人员针对某个来访者，以保护他们自身的安全。
大约有3%的心理学家表示，他们持有武器用于针对来访者的潜在袭击。

跟踪与暴力
是治疗师的职业潜在威胁

在美国，一项关于精神医学设置的研究指出，有6%到11%的治疗师在职业生涯中会被他们的来访者跟踪。其中，精神科医生被跟踪的概率最大，为19.5%（一项澳洲研究的数据）。

跟踪的周期从几天到好几年不等，平均为2年左右。

在遭到跟踪期间，治疗师往往因为安全原因、执法部门和行业组织不作为、及遇见跟踪者的随机性，产生巨大的精神压力。

这类咨询师往往会遭到周围人的孤立——有人担心自身的安全，更有人觉得他们被跟踪都是自找的。

行业往往很忽视“来访者跟踪”问题。同样，大多数临床培训项目都没有提及遭到跟踪时如何应对；年轻的从业者，作为尤其容易被跟踪骚扰的对象，一旦陷入其中，便只能独自挣扎。

不幸的是，从业者如果想要寻求法律帮助，他们同时还受到了咨询伦理的约束——来访者保密原则。

除了Tarasoff法令允许治疗师在来访者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时违反保密原则，大多数伦理守则都禁止治疗师自由表达他们的担忧——即便他们遭到了来访者的跟踪。

当心理咨询师被跟踪，他们可以做什么？

心理学家将跟踪者分为5类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1999)：

1. 被拒绝者与不接受拒绝者
2. 想要赢得芳心的追求者
3. 无法理解社交暗示者
4. 复仇者
5. 捕食者与躯体袭击的攻击者

精神卫生从业者，由于他们职业的特性，容易成为第2类和第4类跟踪者的目标。比如，治疗师的共情被曲解为爱情；心理学家的收监评估，会被怀恨在心，遭到报复。

应对这种情况，往往是非常复杂的。

一般人在感受到威胁时可以向警方求助，“心理学家的真正困境，在于他们受限于咨访关系、制度规范，以及打破保密协议所需要承担的后果。” 美国俄勒冈州退伍军人事务部心理学家、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精神医学教授Anders Goranson博士如是说。

为了引起公众对这个问题的注意，Goranson博士与其他心理学家一起在《危险评估与管理杂志》发表了一篇指南，同时适用于独立治疗师和医疗机构（APA没有相关的条例）。

这篇文章指导个人和机构在安全、合乎伦理的前提下处理来访者的跟踪行为，同时倡导心理培训机构和行业组织，在培养从业者时，就帮助他们做好被跟踪的准备。

“跟踪行为是切实存在的，不仅仅对于精神卫生的从业者，还有其他医疗领域的服务者。” 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David Drummond博士说，“他们应当了解，来访者的行为什么是临床的，什么是犯罪。”



如何预防被前、现任来访者跟踪？

提高警惕

“心理学家尤其容易忽视犯罪行为的产生，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对来访者共情、信任和不伤害。”Drummond博士说，“这一现象的产生，恰恰是因为我们所受的训练——来访者中心原则；跟踪者利用了这条准则，反过来对付我们。”

对于独立治疗师来说，预防跟踪事件，最重要的是治疗师能够辨别觉察出潜在危险的信号，在升级前掐灭它：

你可以事先提供一份补充的知情同意协议，详细描述“不合适”的行为，并且声明来访者这样做的后果；
治疗师应当充分了解来访者与过往治疗师的互动模式，排除潜在威胁咨访关系的“盲点”；
同时，治疗师应当慎重地设定界限，比如收受礼物、允许非咨询时段的网上交流；
治疗师应当理解不同的文化规范，以免不知情地发出了“暗示”，在一些传统守旧的文化中，来访者与治疗师对“亲密关系”的概念可能完全不同；
女性治疗师，尤其是年轻的女性治疗师，应当尤其重视来访者跨越界限的行为；
在一些诊所和机构内，如果已经有了既定的守则，治疗师应当事先充分了解，同时也要根据自己的判断，来辨别让你感到不适的行为。
对患者做出的任何可能不适当的接触进行记录也很重要。例如，梅洛伊建议保存客户发送的电子邮件和手机短信，以便在局势恶化时作为证据。
试图与越界的客户讲道理，是错误的做法。因为这样的交流往往会促使患者更快地做出不当的行为。
“如果患者让你感到害怕，应立即采取行动，求助高级顾问医生，积极保障自身安全”。

加强反跟踪、骚扰的专业培训

要提高这一问题的意识，可以从培训做起。

从业者可以学习到如何识别跟踪行为，也了解当来访者出现这类行为时，该如何寻求帮助；同时，有助于建立一个互助的文化氛围，使被跟踪的受害者不会感到被孤立。

西蒙弗雷泽大学Jennifer E. Storey博士称，心理学学科和行业机构可以在课程中加入相关话题的讨论、发传单、开设研讨会等，帮助从业者做好可能会遭遇跟踪的准备(Journal of Threat Assessment and Management, 2014)。

“即时是这样的一小步，也能提高意识。”她写道。

对个人信息保密

旧金山的一位私人执业医生Keely Kolmes博士表示，心理治疗师需要对网上的个人信息。

她一项尚未发表的研究，调查了332名来访者，70%的受访者在网上发现了自己心理治疗师的个人信息（如家庭信息或出生日期），只有27%的患者告知了他们的治疗师。

好消息是，这样的行为很少是出于恶意，也很少会造成不良后果：只有3%的受访患者是付费获取公共档案的，不到1%的受访患者是通过入侵私人账号的方式获取私人信息的。Kolmes表示，“我们发现大多数患者只是出于好奇心，并无恶意，临床医师们大可放心。”她的社交媒体行为准则被用作教学工具，在国际上被广泛引用。

尽管如此，Kolmes建议心理学家应采取预防措施，如在社交媒体上使用假名，或者禁用社交媒体上显示地理位置的功能，以便更好地保护个人信息。

她还建议心理学家们让家人在使用社交媒体时更加谨慎，因为患者往往会通过浏览治疗师的‘配偶’或‘孩子’的社交媒体以进一步地了解治疗师本人。

Kolmes说，治疗师应鼓励患者说出他们是否在新闻上、网上或其它任何公共论坛上看到过关于治疗师的任何信息，在治疗刚开始时就提出这个话题十分重要。 她表示，“鼓励这样的对话将帮助患者不再对他们的好奇心和渴望与治疗师建立更深层的联系，感到羞耻和尴尬。



当咨询师发现自己被跟踪，
有什么可以做呢？

当来访者已经越界、给你造成困扰，你可以向同事、行业组织、督导、律师和公安机关寻求帮助：

向同事和督导求助时，遭到跟踪威胁的治疗师可以免受保密协议的约束；
同时，你应当在病例档案中记录每一次跟踪事件的详细情况、所有的赠礼、违反边界的行为和其他让你感到不适的行为；
在此时，你应当考虑这段咨访关系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或将来访者转介（如果来访者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应当转介至精神病医院）。

如果上面的策略已经不足以应对，下一步就是向公安机关报案，或将来访者转介给一个能够应对他的治疗师。

一旦来访者开始表达身体伤害的威胁，这段咨访关系就不再有修复的可能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治疗中断，来访者可能会反应激烈；
如果被治疗师切断所有联系，来访者可能会感到羞辱和拒绝，并移情到新的治疗师身上；
来访者如何应对一段咨访关系的终结，也应慎重地记录在其档案中，这可以帮助你报案和应对诉讼。

某医生的一位患者已经跟踪了他15年 - 甚至在这名医生从东海岸搬到俄勒冈州以躲避她之后仍不停地给医生打电话，发电子邮件。在警察到她家警告她的这种行为已构成犯罪行为后，她停止了这样的行为。

在极端情况下，逮捕患者，同时确保他或她继续接受精神治疗，可能是最安全的方式。有一名女患者的情况便是如此，她跟踪多名治疗师长达20余年，甚至曾经用枪威胁了两名治疗师。

如何防止咨询室内，
突然出现的暴力行为？

Laura Gately博士，在调查了超过200名博士研究生后，发现他们对于暴力事件阶段，应对策略以及防御技术的受训程度评分为“几乎没有”以及“很少” (Professional Psychology: Research and Practice, Vol. 36, No. 6)。

Gately谈到，“如果暴力事件突然发生，来访者突然冲到你的面前，你应该做些什么呢？有关于这方面的指导几乎为零。”专家还认为，心理学家应该主动寻求这类培训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应当要形成风险意识。

“我们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危险攻击的目标，但事实上，我们就是。”

为了维护一个更加安全的治疗环境，心理学家给出了如下一些建议。

1.记得锁门

来访者需要经过预约流程后，才可以进入主等候室。纽约执业心理治疗师Robert Reiner博士表示，如果咨询室的规模较为庞大，最好应该考虑安装视频监控系统。监控摄像头需要辐射办公室的每块区域，并于前台设置总监视器群。

2. 筛查有暴力风险的来访者

犯罪心理学家Reid Meloy建议，咨询师可以通过对来访者做初始评估来判定其暴力倾向程度。他建议咨询师在初始访谈过程中，可以更多使用自己的“看家本领”心理学测试如MMPI-2，以及其他暴力风险测评工具和临床测试。Meloy还 认为，心理学家有时会高估自己仅仅通过临床访谈了解病人的能力。

3. 开展办公室区域的疏散演习

可以预先制定疏散计划并与同事演练，以防止咨询过程中病人突发暴力行为。疏散演习的目标是要确保所有人的安全，并及时寻求帮助。

4. 设置一个“警报室”

在办公区域内设置“警报室”，以方便工作人员撤退及电话寻求帮助。

5. 为来访者准备储物柜

让来访者在等候室时先将个人物品存于储物柜中，这样做可以避免其在咨询过程中贴身携带危险武器。

6. 确保自己处于安全出口位置

咨询过程中让自己位于靠近门口的位置，以便在危险发生时可以及时撤离。

7. 设置“求救铃”

某些办公室会为治疗师配备“求救铃”，以便于他们在危险情境中及时呼叫其他同事寻求帮助。如果明确有严重的暴力风险，保持咨询室的门轻微打开，使得其他同事在危险发生伊始就可以有所警觉。

8. 允许同事在危险发生时及时打断治疗

给同事“许可令”，使得他们在危险发生伊始就可以及时闯入打断治疗。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攻击还没有发生，来访者只是“跃跃欲试”，另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有时可以帮助他镇静下来。

9. 避免摆放潜在的“武器”

不要在来访者伸手可及之处放置任何可能变为武器的物品，例如开信刀片或是压纸器，咨询室内的椅子最好重一些，使得其无法轻易被举起成为武器。

10. 避免在晚上独自工作

如果可以，请不要在办公室内独自一个人的情况下见来访者。并且，如果你正在同一个有暴力风险的来访者工作，请一定要确保有第三者在附近。

11. 自我防卫

a. 寻找借口
如果来访者无法镇静并开始出现暴力倾向，请寻找借口迅速离开咨询室，如告知你需要去洗手间或是你忘记告诉同事一个重要信息。

b. 学习自卫技术
如果尝试让来访者镇静无效，而你又不能撤退到安全地带，攻击已然开始的情况下，请使用基本自卫术去保护自己以防止受到伤害。

12. 教育和培训

在规模较小或是私人机构执业的心理咨询师，由于缺少来自办公室其他同事的支持，可能还会面临额外的潜在危险。在博士前培训中熟悉这些风险并且了解应对之策尤为重要。

References:
Ken Pope, Ph.D.,Therapists' Resources for Threats, Stalking, or Assaults by Patients,http://kspope.com/stalking.php
Christopher Munsey，Monitor Staff（2008）,Dealing with improper contact，http://www.apa.org/monitor/2008/04/client-violence.aspx
Anna Miller，Monitor Staff（2014）,Dealing with improper contact,http://www.apa.org/monitor/2014/10/improper-contact.aspx
Romeo Vitelli Ph.D.,(2014),When a Therapist Is Being Stalked,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blog/media-spotlight/201401/when-therapist-is-being-stalk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