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看瓜
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每年各生产队都要种几亩地的瓜给社员们分着吃,瓜的品种很多,有菜瓜、甜瓜、哏瓜、还有小红瓤、羊角脆等。甜瓜当中还有面甜瓜和脆甜瓜之分。而面甜瓜中还有黄皮的和青皮的,脆甜瓜中还分为花皮的、白皮的和青皮的几种,真是花样频多,极为丰富。
每年的五六月,瓜秧就长到有碗口那么大了,这时,生产队就派两名年岁比较大一些、而且有管理经验的社员天天长在瓜地里,给瓜秧打顶、掐叉、压蔓等。等结了瓜以后,就在瓜地搭个瓜窝棚,俩人轮流着守在瓜地看瓜,黑白不离人。我伯父就是看瓜的其中一员,而且一干就是十来年。
伯父长的中等个头,背有点驼,据说是年轻时干活太卖力气累的而造成的。他老人家比我父亲年长11岁,因在亲叔伯哥6个当中排行老二,所以全村老的少的都管他叫杨二爷,只有我和哥哥喊他大伯。伯父一生耿直,办事死巴,只要他认准的理,谁也拗不过他。生产队长正是看准了他这一点,才派他去看瓜。伯父看瓜十分认真,看得住,管得严,损耗小,丢的少。不论你是过路的,还是在附近干活的其它生产队的社员,一般情况下很难能吃到伯父看管的瓜地的瓜。有一次,有个外队的社员从瓜地路过时,口渴了,想要个瓜吃,但无论怎么说,伯父就愣是没给。从此,伯父落下个抠门、可无的名声。
伯父虽然认死理,抠门,但对本队的社员却是关爱有加。每当进入盛夏后,他老人家知道社员们在地里干活比较辛苦,天又热,每天都要给那些干活的社员们摘一挑子瓜送过去吃,不论多远的路,他都不怕,也不嫌累。有时在瓜地里分瓜,有的社员家没有闲散人员去领,伯父就把瓜给称出来,等吃午饭的时候给捎回家去。一次上午分瓜时,有四户因为全家都是劳动力下地干活去了而没空去瓜地分瓜,伯父怕他们中午回家后不能及时吃到解渴的瓜,就自己把一百五十多斤瓜挑回村里,给这几户送到家中。
可伯父也有偏心眼的时候,事情是这样的:伯父家有四个儿子,老大一家在兰州,老二一家在北京。每年放署假时,他在兰州和北京上学的孙子和孙女都回老家来。那时,我每天都要到洼里去放羊,因我比伯父的孙子孙女只大四五岁,可以算是同龄人。所以,我放羊时,他们都同我一起去。帮着我看羊,一起玩耍等。而我每次放羊时,总是有意识的往伯父看瓜的周围去。放着羊时,我经常心不在焉,两只眼睛一个劲的往瓜地方向瞅,一旦发现瓜地里只有伯父一人时,就赶紧跑到瓜地里摘几个瓜回来,和侄子侄女一起分享。我每次去,除摘几个菜瓜外,还总想法弄两个甜瓜吃,因为年龄小,分不清甜瓜的生熟。如果摘了不熟的甜瓜特别苦,根本就没法吃。于是我就摸索出三种笨法来辨别瓜的生熟。首先是闻,看到觉得差不多是熟瓜时,就单腿跪在地上,弯腰低头,用鼻子贴到瓜上使劲的吸气,如果闻到有香味,瓜就熟了。二是用一只手摁住瓜秧,另一只手抓住瓜轻轻的拽,如果一拽瓜就掉下来,就是熟瓜,正所谓瓜熟蒂落。三是两手捧起瓜放到耳边使劲摇晃,如果里边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就是熟瓜,因为瓜熟后,瓜瓤就谢了,会发出响声。每当我挑选甜瓜时,伯父就会催促说:“别挑了,快走吧,一会儿来人啦。”有时伯父见到我和他的孙子孙女在附近,就趁没有别人的时候,悄悄地挑几个好瓜摘下来,送给我们吃。也有时伯父在很远的地方见到我,就向我招手,我也心领神会,就让我的侄子侄女看好羊,我则迅速的向瓜地跑去。和伯父一起看瓜的另一名社员叫杨秀亭,和伯父虽然岁数差不多大,但按辈分论,我叫他二哥。每逢这时,二哥就悄悄地对我说:“瓜窝棚底下藏着几个面甜瓜,赶紧拿着快走,别让旁人看见了。”二哥的用意,我心知肚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瓜窝棚底下把几个面甜瓜掏出来。手里拿不了,就摘下草帽,把瓜放到草帽里,搂在怀里,一溜小跑,远离了瓜地。等我把瓜送到侄子侄女手里后,他们高兴的直跳脚,然后每人捧着一个大面甜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虽然连洗也没洗一下,却都吃得津津有味。
伯父虽然离开我们已有近三十年了,但他老人家那慈祥的面容却永远的留在我的记忆中。尤其是我到瓜地里偷着要瓜吃的情景就像印在我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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