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氏后裔收藏的对联

张树声跋文

杨书左跋的镜心作品
天启有“八年”吗?
——两幅左光斗作品的年代问题
横埠镇左氏后人收藏了一幅左光斗的画像,同时收藏的还有一幅对联。章宪法、谢思求、方千诸先生百忙中赶去拍了照片。我从照片上了解,该联为石刻拓本。拓本原迹的右下角原有缺损,缺损处补书了合肥张树声的小字跋文。这段跋文很有价值,对拓本的来龙去脉交代得比较清楚:
忠愍书学平原,此独神骨高浑,取境益上。兼得忠毅手跋,推明作法,气节文□(疑为“章”字),照耀后先,尤足宝重。惟跋已断阙,虑其久益渝敝,谋付石以寿其传;并就阙□(疑为“处”字)缀数言,藉申景行之志。同治癸酉冬月,合肥张树声敬题。
由跋文可以厘定三点:
一、此联为杨继盛(忠愍是杨的諡号)手书在前,左光斗(忠毅是左的諡号)补跋于后(从下联的“天启八年”被“仲芳杨继盛”隔断,可见补跋的痕迹)。
二、跋文在石刻前已有损坏(“跋已断阙”,损坏的内容后文详论)。
三、拓本年代在1873年(同治癸酉)冬月以后。
杨继盛手书联文为:
爱惜精神,留此身担当宇宙;
蹉跎岁月,将何时报答君亲?
上款:八月二十四日临中郎书法。下款:仲芳杨继盛。款印两枚,一为白文“杨□□□,”一为朱文“字□□子华亭。”引首印一枚为朱文,文字模糊,已不可识读。
据拍照片的三位先生介绍,下联的“将何时”,原文为“乘时光”,已被后人妄改。我没见到实物,改动的原因并不清楚。联系对联上下文语意,我觉得改后的文意更加畅达。但从书法的角度看,改动后的字迹比原作明显缺乏神采。
上款的“临中郎书法”,中郎,即东汉大书法家蔡邕。蔡曾拜左中郎将,后世多称为“蔡中郎。”蔡邕是隶书大家,他生活的年代楷书还没有出现,而杨氏的联文为行楷,故两者之间不存在“临”的关系。作者所谓的“临中郎书法”,可以理解为“八月二十四日”,作者“临”过“中郎书法”。若就字面理解,认定此作是一幅临摹的作品,显然有误。
该联作者杨继盛是明中期的一位忠直之臣,字仲芳,号椒山。他在做兵部员外郎时,上疏劾严嵩五奸十大罪,后被严所害,死时年仅40岁。諡号忠愍。杨不仅以忠直名天下,诗文书画,亦巍然大家。可惜长才未尽,就被奸人所害。
明中期以前,书法上承元人遗风,以赵松雪(孟頫)为宗。杨继盛亦莫例外,其书骨力苍劲,在赵书的软媚之中时有刚猛的拙味。杨的作品传世较多,现在仍不难看到。
此作纯学赵松雪,而骨力过之。遒健开张,圆劲高浑。张树声跋文说“忠愍书学平原”。平原即颜真卿,唐代大书法家,因曾任平原郡太守,世号“颜平原”。李希烈叛乱,颜亲赴敌营,为李所害。张树声说杨书学颜,主要是以颜的气节比杨。赵松雪以宋室后裔仕元,张薄其为人,遂不重其书。这里说椒山书学平原,不说学赵,亦是旧时重人品、轻文艺的惯例(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看明末清初的大学者傅山的示子诗文)。
杨椒山的道德文章,在当时或后世,都受到很多忠直之士的追捧。左光斗可算是椒山的“粉丝”之一。该联两边,洋洋洒洒写满的跋文,就是同以直声名天下的我县横埠人左光斗所作。
上联跋文:笔墨馀事,岂足见公?落落疏疏,亦可以风。一煞。诸体皆备,□(疑为“无”字)法不有。意到笔随,笔随□□。(二煞)。
下联跋文:莫见公面,乃见公书。忠肝义胆,十指流出。三煞。(此处疑缺“鸿毛泰山,百年终休。”)识如公者,俎豆千秋。四煞。天启八年,桐城左光斗题。
印两枚,上为白文下为朱文,文字模糊,已无法识读。
跋文中的“煞”字,音纱,音调停止叫“煞,”古代曲牌用语。所谓“一煞”“二煞”“三煞”“四煞”,表示一支到四支曲子的过渡。由此可见,左公的跋文应该是四支曲调的组合。据谢思求先生说,左光斗在遭魏忠贤削籍乡居间,酒酣常命人演杨椒山赴西市就义慷慨悲歌之戏。不知道这“四煞”是否就是该戏中的曲词?
回过头来再说前面张树声的跋文,此联刻石时已有损坏,而张的跋文就是书于损坏的地方。那么,这损坏的左书原迹内容又是什么呢?
杨、左二人的作品现在存世颇多。杨继盛的另一幅镜心作品“好寻奇字到云亭”上,同样有左公的题跋,而且题跋的内容竟然和上述的对联跋文有惊人的相同之处!
杨的这幅镜心曾在卓克艺术网上展出,用笔易圆为方,与习见的杨书风格有别。该作上款:华翁老夫子鉴教。下款:杨继盛。印两枚:一为朱文“杨印继盛,”一为白文“百炼精华”。左公在该作上的跋文是:
忠肝义胆,十指流出。三煞。鸿毛泰山,百年终休。识如公者,俎豆千秋。四煞。天启八年,后学左光斗题。印两枚:一为白文“左光斗印”,一为朱文“拱之”
。
将镜心与对联的跋文互相比照,可以发现,张树声所说的“断阙”处文字应是“鸿毛泰山,百年终休”八字。
从书法风格上看,两作的结体、用笔都很相似,左公手笔,似不成问题。然而,两作的署年却有一个惊人的漏洞——“天启八年”!
了解晚明历史的人大多知道,天启年号只用了七年,没有八年之说!查《左忠毅公年谱》,左公殁于天启五年(1625)。
同为左公题跋的杨椒山两幅作品,为何跋文是如此相似?两幅作品署款又为何都为左公死后的“天启八年”?如此明显的错误,作跋的张树声为何也避而不谈呢?
重重迷雾,谁能帮我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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