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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铭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球球。他的球球是个美女，我的球球是谁呢？

                                                                 ——前言

球球是信手拈来的一个名字，很随机很偶然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事实上球球不姓球，长得不像球，也不爱踢球，和球的外在、内涵八竿子打不着。但我就愿意叫他球球——球球打电话来了，球球给我寄了礼物，球球今年本命年，球球说他在距离地面三万英尺的距离——在2008年以前，球球是个在视频里笑起来牙齿很白、声音很暖的男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球球是文艺女青年东方坏坏的男猪脚，长得不帅但很敦厚，个子不高但很可爱。文艺女青年擅长于将球球想像成无所不能的奥特曼，直到有一天在精神病院看到内裤外穿的超人，女青年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化和图腾，球球他，只是亿万人中的一个平凡人；球球他，只是一个幻化了的超人。

亲自见到球球的时候一点喜感都没有，那是2008年那个不言而喻的夏天，天气有点闷热，一只鸟都没有。这座城市被地壳的愤怒毁灭得差不多了，球球才站在倒塌的喷水池边恭候我的大驾。他是作为第一批青年志愿者出现在四川的，所以我第一次大义凛然地会了网友。当他诉说着灾区经历的点点滴滴时，我对他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我确信了我的大义凛然如同铁板钉钉一样非常值得。

——你为什么那么勇敢？

——我一点也不勇敢。

我竭力想从球球嘴里挖出一些感人事迹，挖出一些感人的瞬间，他背上可背着一个大相机呢！球球说，每天就是救人救人救人救人，你所谓的感人事迹是不存在的，去到那里你的身体和你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高速运作起来，不可能有什么高尚的目标，不可能有什么高尚的言论，你只是跟着大家伙一块往前冲努力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至于照片，我想你理解了“救人救人救人救人救人”这几个反复单调重复的词就理解了相机不过是摆设，照片都是摆设，是虚无，瞬间也就是永恒，我们都应该活在现实而不是活在往生……

我有点不懂了，睁着一双白痴的眼睛试图进入到球球的世界里，他转眸一笑，说，我来这里是有故事的，但我现在不准备对你说这个故事，因为我们的关系不足以对你说这个故事，那会造成你的困扰也会造成我的苦恼。

嗯，就这样见到了球球，就这样生平第一次见了网友，还是一个让我五体投地的网友。之前我在视频上见过球球，只不过从未想到会有球球从视频里走下来的那一天。而且，我承认球球长得五官端正，和视频里一样的白牙，而我也和我自己描述的女青年形象相去不远，所以我们的见面没有见光死。

球球见了我之后就住院了，原因是一只本地母蚊子。它整天飞来飞去也没飞出偌大一个四川，更没见过什么世面，骤然来一个外地帅哥主动前来当然不能放过，于是激情澎湃亲了球球一下。球球那扶起过无数弱小的手臂立刻娇嫩地红肿热痛了，化脓感染了，发了烧，不得不住进附近的一家医院。

很多记者来看他，报纸上有他的新闻，他们都说他是勇于救人、劳累过度病倒的。

我有点儿不信，球球看起来很强壮，我猜想他的娇嫩只是因为他自己手脚不检点抠了挠了所致。

最后一个记者走了，球球躺在病床上咧着嘴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低声说英雄就是这样被成全被造就的，何必去破坏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呢。没有英雄没有信仰的社会是可悲的，没有英雄没有信仰的时代是可耻的，为了社会我愿意忍，为了时代我愿意牺牲。

球球说这话的时候多么无耻啊！我跺着脚嚷道：P才要你牺牲，P才要你忍呢！

球球呵呵笑道：你们四川的蚊子太狠了，不是人！

蚊子本来就不是人！我很想笑，不过球球的伤口化脓了，看起来像一个蓄满污水的泥坑，里面堆满了红的绿的渣滓，很脏很难看。

我看着可怜兮兮的球球，问他：暂时不能回去了，怎么办？

球球可怜兮兮地说，还能怎么办！可恨我不能咬回来报仇雪恨。

我可怜兮兮地说，早该让你抹点儿肥皂了，我忘了。

我感觉我的口气有点儿像他媳妇了，赶紧正襟危坐。球球没发现，可怜兮兮地说，不能咬回来，还能怎么办！噢，我想起来了，如果捉到它，当然要抚养它，供它上学、给它买房子、给它讨媳妇、为它看孩子，不然还能怎么办，毕竟它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啊！

我笑了，看见身边的小护士也抿着嘴儿笑。

第二天我再去医院的时候，看见那小护士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呢！球球，他的魅力太无穷了。看见我，他热情地招呼着，甚至请小护士也为我削一个苹果。瞧瞧，大英雄球球多么的迷人，昨天我还是球球使唤的丫头，今天就是他的小护士的座上宾了。我有些难过地坐在那里吃了一个苹果，听了球球的关于那个女人的故事，说了句你保重然后就走了。

球球就在病床上对我和小护士说了他不准备说的那个故事，如同许多文字描述的那样，球球的故事主角是一个女人，情节很简单很俗套，这个女人对他始乱终弃，球球失恋了，痛心彻骨，试图用汶川的飞沙走石埋葬自己。谁曾想到居然成了英雄，起码是削苹果的小护士心目中的英雄，她的笑可倾城呢。

球球离开四川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甚至，我们没有再联系。我忘记了球球的号码，球球可能丢了那个扣扣号。虽然我很想知道他和那个小护士有没有未来，但他的未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是吧？

最好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