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下酒》161、日哭,则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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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下酒》161
日哭,则不歌
这段,实际上与上段紧密相连。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孔子不但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不曾吃饱过,而且在吊丧哭过之后还有余哀,自然也就不会歌唱。有《论语》记载为证: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这个“哭”,谓吊哭,就是吊丧时的悲哀与哭泣。在吊丧那天,孔子有悲悯之心,哀痛之情很深,因而哭了之后还有余哀,久久未能忘怀,自然就不能歌唱。要知道,孔子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音乐家与歌唱家呢。孔子喜好音乐,喜欢唱歌,在音乐上造诣极深。
你看,《论语》记载说,孔夫子在齐国的时候,听闻舜王那时候作的音乐韶乐,竟然三月不知肉味,完全沉浸在其中。这些音乐都是表达了圣人的心地境界,所以夫子完全进入了境界,身外之物已经没有感觉了。“以礼调身、以乐调心”,用音乐陶冶情操,这是孔夫子修行的一种方法。但是,如果在哀痛的时候,他就不能唱歌,这完全是出自于自然,也不是作秀造作,完全鉴于余哀未忘,说明了他的真诚心,同情心,怜悯心,也就是善良的初心。这些真诚出于直心,不用造作,不用掩饰。
事实上,圣人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哀痛的时候,他也掉眼泪;欢喜的时候,他也会歌唱。只是他能做到在发“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情的时候,发而皆中节,不过分:哀痛也不过分,会节哀;喜乐也不过分,会调控。一个人就是在最哀痛的时候(父母过世),也只是三日不吃饭,三日之后就一定要进食,这是《孝经》规定的:“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
看来,学圣人也要讲究中庸,讲究礼治,讲究实际。学礼重在学心,学心重在学圣贤的存心。遵守礼仪,懂得规矩必须发自于真诚之心,而不是只搞个形式。形式重要,但初心更为重要。再为隆重的形式也是为了那颗初心发出光明,除此之外难免就是造作、作秀。
不诚无物,心诚则灵。
这里,就插一段大文豪苏东坡与大儒家程颐为理解《论语》这段话而埋下“洛蜀党争”伏笔的故事吧:
苏东坡东山再起,当了“翰林学士知制诰”。这个职位永远是由名气最高的学者所担任的,往往是担任首相的前一步。宋哲宗继位以后,苏东坡除了拟圣旨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给宋哲宗当老师。另外,还有个程颐也是宋哲宗的老师,他是当代大儒,又由司马光奏请朝廷并获得准许。但程颐的等级、官位比起苏东坡来要低很多。程颐这个人很古板,与苏东坡有点合不来。
元佑元年九月一号,司马光去世了。当朝宰相司马光的死赶了个巧,这一天正是皇帝要率领百官到首都的南郊,举行祭祀天地神灵、同时安放神宗灵位的这样一个仪式。这在古代叫吉礼。皇帝带百官举行吉礼活动时间比较长,一直到(元佑元年)九月六号活动才结束。结束后,百官们就匆匆忙忙地赶紧换了服装,要去司马光的宰相府去吊唁他们敬重的老宰相。司马光这个人,在人品、道德、学问方面是一代楷模,大家都想去吊唁,而主持司马光葬礼的就是程颐。
程颐不让大家去,理由是《论语》里边的一句话,“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今天参加了葬礼和吊唁之类的活动,你就不宜再参加大型的演出、歌唱、喜庆的活动。在一天的时间里边,哭了一通之后,然后又去参加笑的活动,这不好,不庄重、不合礼仪。所以他说这个是不行的,你们改天明儿再来吧。
其实啊,这颇可考究一番。古代的礼仪也是根据人的常情设置的。孔子是今天哭完了以后,就不能再去笑了,可不是今天笑完了以后就不能再哭啊?当时,马上就有人给程颐提出这个问题:孔子是“哭则不歌”,没有“歌则不哭”啊。程颐听了以后进行反驳,涨红着脸跟人家争了起来。
苏东坡的性格本来就不喜欢程颐这种人,古板又僵化,一点也不会变通。他是个很善于变通的人,平时又很幽默风趣。看见程颐在那儿还在据理力争,心里头就泛起一种反感,忍不住就说了一句话:“此乃鏖糟陂里叔孙通所制礼也”。
这话说得特别文雅,还得解释一下:叔孙通是何许人也?叔孙通是秦汉时候的一个儒生。刘邦打败项羽得了天下以后做了皇帝,需要有人为他制礼作乐,定规矩。叔孙通就给他定了一整套朝廷上上下下的规矩。刘邦觉得自己坐在这套规矩上面做皇帝,威风多了。所以说,叔孙通是汉朝的时候的一个大儒,也算是汉朝建国之初设置礼仪的一个总监和总策划。那么东坡说的“鏖糟陂”是什么东西呢?“鏖糟陂”,就是开封市郊区的一个沼泽地,一个烂泥坑。这句话连在一起就是说,“你说的这套道理、这套礼仪制度,就好比是从郊区的一个烂泥坑里头爬出来的一个冒充的叔孙通所制定的一套礼仪规矩。”换句话说,你是个村学究、假学者、冒牌货。在这个很庄严、很悲痛的现场气氛里,程颐一脸地认真正在跟人家争论不休,而苏东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既幽默又讽刺的话,与现场气氛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当时在场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苏轼的这番话,表面上来看似乎只是同事之间的口角之争,无关国家大体,最多不过反映了苏轼、程颐两个人之间的思想、志趣和性格上的歧异。但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进而开启了“洛蜀党争”的前兆,从此这场战争就没完没了……
这就是《论语》,这就是孔子,这就是后人对孔子以及《论语》的解读,进而这也是历史……
孔夫子,真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他的初心,我们能读懂吗?
——别想了,喝酒!!
2017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