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世事,沧海桑田,礁石和海浪犹如一对狂野与静默的孪生姐妹,相濡以沫,恒久相依,默默守望。海浪的狂野与不羁,塑就了礁石特定的容颜和威武不屈的品质;礁石的静默与不屈,见证了海水顽强永恒的生命力。
艾青的《礁石》这首诗作于1954年7月25日。当时,艾青正在南美旅行,在智利海边写了这首诗,全文仅仅8行、59个字:“一个浪,一个浪/无休止地扑过来/每一个浪都在它脚下/被打成碎沫,散开……/它的脸上和身上/象刀砍过的一样/但它依然站在那里/含着微笑,看着海洋……”。诗人尤为喜欢诗的最后一行:“含着微笑,看着海洋……”。不知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使然,三年后的1957年,诗人被错划为右派,曾赴黑龙江、新疆生活和劳动,创作中断了二十余年,直到1976年彻底平反后重又执笔。诗人一直牢记着这行诗,在为别人题词比如1985年他到秦皇岛访问,在为青年们的题词中就有这一行诗。甚至可以这样说,这深刻而有丰富内涵的一行诗,就是诗人一生对于生活的态度。就今天的我们来说,在人生蹉跎的征途上,都应该采取这样一种积极的态度,“含着微笑,看着海洋……”,勇敢地迎接生活,敢于直面各种挑战。
诗人们大都用拟人化的手法来抒写礁石与大海、礁石与人生的关系。艾青的这首诗,他本人在《艾青诗选》序中有一段这样的文字:“作为一个民族,作为一个要求生存权利的个人,遭到连续的迫害该怎么办呢?”艾青以自己的《礁石》作出了艺术的回答:“这也只是从受到‘无休止地扑过来’的‘礁石’的角度上所采取的态度——它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这里,“礁石”的象征意蕴成了坚定勇毅的标志。
有一位比艾青年轻13岁、与艾青有类似经历的文学翻译家、作家屠岸,也写过一首《礁石》诗:“大海以软浪的柔指/千百次地爱抚她的宠儿,/
在千万次的爱抚下,/礁石的肌肤变得光洁润滑;/他匍匐在母亲的胸膛上,/吸吮那永不枯涸的乳浆;/他在永远摇荡的摇篮里安卧,/听潮水喃喃地唱着催眠的歌。/大海用千万条头发的弧线织成一团爱意覆盖孩子的脸;/礁石偎在母亲的臂弯里,/让柔情的高潮淹没了自己。/大海寻找孩子的踪影,/不知道这小小的身躯已经/在过多的爱流里沉沦。”
在这首诗里,诗人处理大海与礁石的关系,不是把他们置于对立的地位。他从“爱”的角度来写大海对礁石的关心。正如有人这样的评价“‘你死我活’的斗争固然可以使一方战胜另一方,可是出于伟大的‘爱’,竟也可以吞蚀掉对方。这才是出人意料的悲剧呢!当‘大海’以不断的爱抚来‘淹没’礁石时,她再也不会想到这正是使礁石沉沦的原因吧。翻旧出新,这正是一个诗人的独创性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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