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须沟》，真实的感染力经久不衰

文·图 / 杨道全

    三幕话剧《龙须沟》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之一，剧作完成于1950年，1951年2月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当年，该剧由焦菊隐导演，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郑榕、叶子等参加演出。此后，该剧被改编成电影，其中由于是之先生饰演的程疯子形象深入人心，成为经典。昨晚，阔别舞台56年的老舍名剧《龙须沟》在首都剧场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再次上演，56年的时空跨度，把一段埋没在记忆中的生活重新活现在观众面前。

    大幕拉开，舞台缓缓转动，昏暗的光影中，一条臭水沟浮现出来，沟沿上，衣衫褴褛的贫民穿行其间，两个工匠将一大盆水倒入臭水沟，随着舞台的旋转，沟沿边的斜坡、染坊、路边小茶馆、破旧不堪的小杂院等几个构成舞台表演区域的景点一一呈现在观众面前，迅速把观众带入解放前后龙须沟的生活情境。

    龙须沟是解放前北京天桥东边的一条臭水沟。话剧《龙须沟》描写了沟沿的一个小杂院四户人家在社会变革中的不同遭遇，表现了新旧时代的巨大变化。剧中塑造了程疯子、赵老头、王大妈、娘子、丁四嫂、二春等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年青姑娘二春和母亲王大妈相依为命，靠焊镜框勉强度日，二春性格倔强，王大妈则胆小安命，母女俩常为此而拌嘴。泥瓦匠赵大爷，乐于助人，受到沟沿一带贫苦群众的尊敬。丁四靠蹬三轮车为生，丁四嫂做缝补贴补家用，他们的儿子二嘎子终日在外拣煤核儿，不满十岁的小女儿小妞子，也帮着母亲做活，后不慎掉进龙须沟淹死。为人耿直的老艺人程宝庆原在天桥茶馆里演唱单弦，由于不善逢迎，被恶霸黑旋风和他的爪牙冯狗子打伤，才避居于此，靠着妻子程娘子摆香烟摊，勉强维持生计，人称他是疯子，而他的满腔忧愤，唯有妻子理解。

    《龙须沟》中的程疯子形象塑造得最为成功。一个出色的曲艺艺人在黑暗势力压迫下失业，由此过着忍辱负重的非人生活，精神和肉体饱受摧残。他正直、善良、懦弱，不甘屈辱又无力反抗，他无奈地成为“疯子”，他的“疯”折射出内心的痛苦和对黑暗社会的痛恨。北京解放后，人民政府发出了整治龙须沟的号召，沟沿两旁群众积极响应，昔日的臭水沟修成了马路，龙须沟贫民区一改旧貌。同时，人民政府惩办了黑旋风，程宝庆走出了家门，他终于昂首挺胸了。《龙须沟》以主人公程疯子在旧社会由艺人变成“疯子”，解放后又从“疯子”变为艺人的故事，反映了龙须沟群众解放前后新旧时代的不同命运，主题也由此而深化。

    整部《龙须沟》没有什么复杂的戏剧冲突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它通过小杂院里邻居们的家长里短来折射社会的变迁和个人生活的变化，通过人物性格的刻画来表现丰富深刻的思想内涵，以人物命运反映时代，结构全剧，整体风格含蓄、朴素，于平淡中见深刻，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

    《龙须沟》最吸引人的亮点是鲜活的人物和生动的语言，老舍先生对老北京风土人情深入骨髓的生动把握，使得他对人物语言的表现入木三分，活灵活现。一部长达近三个小时的戏，看似琐碎，却以它的细腻鲜活感染着观众，它强烈浓郁的写实色彩不仅向观众展示《龙须沟》的艺术风貌，它还告诉观众《龙须沟》的真实感染力是经久不衰的。

    导演顾威在此次复排中对原作做了一些修改，过去，程疯子在解放后被政府安排去看守自来水，而现在却让他重新开始唱单弦儿，通过自我价值的重新回归，使得程疯子形象的主题意味更加凝重。此外，还新增加了王大妈和赵大爷、二嘎子和二春的感情线索，使得整部戏多了一些人性况味的解读。还有，旧时的刘巡长解放后成了派出所的刘所长，小恶霸冯狗子解放后学好了，他不仅给程疯子道歉，还参加治理龙须沟的劳动。这些修改跳出了过去历史中政治观点的局限，也反映出56年的时空跨度在人们价值观念上的变迁。

    演出极其成功，我没有想到，现在的北京人艺，在老一代表演艺术家退出舞台之后，它的中青年一代演员们仍然能炉火纯青地演绎旧时的经典之作,而且，在舞台呈现上，它受益于日渐先进的舞台技术手段，已远胜过昔日的舞台表现。舞台设计即是一例，几个表演景区利用转台连贯地串接在一起，使舞台呈现生动流畅。再有，它的布景制作写实风格强烈，非常抓眼球，如开场时，两个伙计将一大盆水倒入沟中，就给人以强烈的真实印象，后来，在表现下雨的情节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掉进沟里丝毫不影响演出的正常进行。如此传神的写实舞台处理和演员极具生活化的表演融合在一起，给了观众莫大的真实感，并由此获得了表演艺术真实趣味的审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