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拍摄于宽甸县溪水小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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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桥

    有晕车、晕船的，有晕桥的么？

    当然有的。只是许多人难有机会享受那种感觉。

    说是享受，是有道理的。与晕车晕船不同，晕桥可以算做一种奇妙的感受。

    第一次晕桥，大约在七、八岁上，在遥远但已陌生的故乡。

    故乡的桥不似江南。江南的桥印象总是很有文化气息，几处拱弯，几级石径，拱弯上刻上几个意义深远的墨迹，桥头立一石碑，日子过去多久也寻得到年代和来历。而东北故乡的桥除了简陋与古朴，也就只是怀旧与亲切了。在丈二宽的河面上，立两处松木桩，两根松木就横搭在两处木桩上，两侧再分别用两根松木从木桩处搭到岸边，一个梯形的桥也就完成了。这样的桥，只能够人行，马车就只能从旁趟过河去。大人们平衡掌握得好，挑着担子一脚一脚踩得两根木头颤悠悠的，看得令人害怕。小孩子河边玩的时候，彼此相问：“哎！你敢不敢过桥？”谁能走过那座木桥，就好像瞬间成了英雄似的。

    虽然怕，但总想试试。不是一定想当一个勇敢的人，未知的对岸也是很大的诱惑。对岸的孩子一声“过来啊！”让人心里痒。最初是小试，踏上两跟平衡木，腿有点软，前边有人牵着手，也是动也不敢动。最后，还是觉得四只脚爬比较把握。一股子激劲，爬到桥中央。本来爬到桥中央，就紧张得不行，岸上的人喊：“你不要看水！”哪里忍得住呢？越紧张就越要看，就像登高的人，免不了向下张望。桥下的水哗哗地流，清澈的河水光溜溜的石子也看得清。可是突然发现，桥走了！嗖嗖地逆着河水向上走！“妈呀！桥怎么动啦！”吓得快哭了，一动也不敢动。人家紧张告诉说：“不是桥动了，是你晕桥了！哈哈！”抬头往岸上一看，可不是，桥还在原地呆着呢！

    晕桥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现在想来，如果坐桥上跟坐秋千一样，桥轻轻地向上游飞去，不需要任何动力，多像童话里的事。

    那不过是水流与桥之间参照物在目光里的错觉。

    决不是所有的桥、也不是所有的水都让你晕。你不是目不转睛地看水和桥，你是不会产生那样美丽的错觉的。

    如今的桥，越来越美，也越来越宽，站在桥上你未必看得见水流，就是看得见水流，你也未必只把水和桥定格在视线中，就难以体会到晕桥的感受了。

    晕桥，其实一生中也难有几次。时光流逝，渐渐地记忆也就被冲走了，就像从来不曾有过那经历一样。但偶有一天，却被我忽地想起，并感到那个瞬间深切的味道。

    我问女儿，你晕过桥么？她笑着摇头：“没有。”我当然知道她没有，从小到大，我带她走的是宽宽的路，平平的桥，她很少从桥边看水，甚至都没有踏入过一条小山间的小溪，乡村的河水没有从她的眼前流过，她没有见过水就在桥下一尺的地方流过的情景。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晕桥，甚至将来也未必有机会体会。

    原来，尽管我不自觉地试图把她变得像我，但我与她的生活，许多事情竟也是无法复制的。虽然我是那么希望她能够把我体验过的奇妙都体验一次。

    一种感觉，份量应该比羽毛还要轻，但我居然会重重地怀恋，梦想去重复昨天的故事。

    几年前我回到故乡的时候，不要说那样简易的桥了，就连那样清澈的河水也不见了，河边更没有孩子。

    有些生命的体验居然也如同远古的前朝往事一般。

    想我一个小孩子，爬在仅有两根木桩的桥上，两岸青山绿草，伙伴相吆，倏地就晕了桥了。这画一般的情景，已渐渐湮灭在山水之间了。

    我希望，晕桥的故事，还会在故乡，以及某个地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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