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法国乡下的春夜很冷。怎么个冷法呢？仙道同学冻醒了。
直到多年以后，仙道还记得那一个晚上。如果你要问仙道是什么时候爱上流川的，那么，如果他愿意回答你的话，应该就是那一个晚上。不，或许更早之前，仙道第一次看见流川打开窗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唱情歌的自己。橘色光芒让流川整个脸变得柔和。谁知道呢？
总之。那是一个让仙道印象深刻的晚上。还是让我们从头说起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仙道醒过来。其实仙道醒过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当仙道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流川把他的被子夺了过去就像一个春卷一样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只露出头在外面。光着身子没穿内裤冻得发抖的仙道下意识地想去拉流川的被子。却一下子呆住了。
月色清冷。皎洁的月光流淌在这件狭小的房里。流川的头发黑黑的在月光下反光，如同上好的黑色丝绸。他的脸很白，衬托着月光没有颜色近乎透明，他的眉毛斜飞，睫毛长长，呼吸起来的时候，空气中有薄荷的香气。熟睡中的流川面目柔和，呼吸均匀，不同于在列车上那般肆无忌惮，流川睡得很安静。就是那么一瞬间，仙道心中动了一动。
空气中尽是薰衣草的香气。
仙道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新的被褥自己钻进去，然后在床上撑起身子，静静看着流川。流川在梦里面似乎也是在皱眉，于是仙道把脸很近很近地贴近流川的嘴边，想听他在说什么。流川自然是细小琐碎的吐泡泡。当然不出意外的，仙道听到了那熟悉的两个字。
“白痴。”
可怜的仙道心中那个怒啊。可是在他刚想不服气地说你也是大白痴的时候，突然流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恩，顺便舔到了仙道的脸。
于是，像那句著名的广告词说的，是的，当时就是这样。
于是仙道什么怒火都消了，呆呆地愣在那里，很久。

32.

流川自然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他即使知道也只能装作自己舔了一条狗。不过事实上，改变的是仙道同学。他似乎变得更加…张狂了一点。当然，用仙道彰本人的话来说那叫做，“亲昵。”大家请自行动手。不要给作者面子。
第二天流川醒过来已经是早上快要到十一点，他身边一位叫做仙道彰的裸男正兴趣盎然地盯着他看。看他的样子，似乎看了很久。说是裸男其实不正确，因为虽然人家是裸的，但是人家裹了铺盖。所以在流川很好奇的盯着那床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铺盖的时候，仙道害羞的说，“流川你不要这样盯着人家嘛…人家好害羞的…”仙道羞涩状。于是流川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仙道同学。这种彪悍的起床气纯属咎由自取，好孩子们不要学他。
流川并不是不说谎，他只是很少说谎，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但是很明显，流川昨天对那个小女孩说的善意的托辞。仙道看着流川匆匆收拾行李的时候，很诧异地看着他，说，“枫，你不是说今天不动身么？”流川在自行忽略掉仙道转换了人称之后顺便甩给他一个清楚标有“白痴”二字的眼神。

结账出来。
其实普罗旺斯并不大，来来回回也是那么些田园风光，着实也用不到那么许多的时间。所以流川也只是单纯的想出门走走路，透透气而已。但是突然多了那么大一个包袱，流川真的不知道下面要往哪里走。他本身就没什么计划。所以走到哪里算哪里。但是仙道不同。
“流川，你看这里有法国最大的葡萄园，要不我们去这里好了？”
“流川，你看这里的奶酪在举行免费试吃呢，要不去吃奶酪好了？”
“流川…”
“流川…”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所以当他们走到晚上发现前后没有投宿的人家的时候，小狐狸也有点慌。他当然不是害怕说一个人露宿野外，而是，他的食物确实撑不住两个人的分量。说找不到人家住宿确实也有点夸张，并不是附近没有农家，而是仙流二人问遍了周围的农庄，都是不提供住宿的。说实话，以他们两人的魅力，实在是杀遍老少无敌手，但是人再帅你也不敢随便往家里领啊是吧?所以仙道就算是笑得春光灿烂人家除了脸红心跳顺便附送手里面准备做披萨的胡萝卜和一个飞吻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借宿的地点。
至于为什么都是我们苦大仇深的仙道彰出马去跟人套近乎实在也是逼于无奈。因为，咳。其实…那个…第一次实际上是流川出马的。
那是黄昏的时候，流川看看周围知道再不找地方住宿晚上就算是要露宿野外了。于是流川准备去最近一户路边的人家投宿，希望人家行个方便。仙道一把拦住了流川，说， “来，先把表情练练。”于是流川在仙道的逼迫下尽可能对着池塘摆了个算是和善的脸色，然后才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大概四岁的小孩，金发碧眼的小孩，看不出性别。
说是他/她开门确实也不是，只是当时小孩子正在门口那里玩耍罢了。流川一米九的身高，顶着一张扑克脸走到小孩面前。目光一沉，还没开始说话呢，小孩就先哭了出来。流川那个冤枉啊。于是主人马上赶过来，一边哄小孩一边把流川打发走了。
可怜的流川还没说他是来借宿的呢。其实说了也没用，把人家小孩吓哭了，借房给你算是别想了。
仙道在一边捂着肚子笑得打滚，然后再也不敢让流川行动了。但是仙道自己运气也不好。最后弄到天黑也没有合适的人家肯让仙流二人借宿，旅馆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于是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扎寨露营。

 

33.

仙道选的地点其实不错。是一个临湖的平地。平地并不大，而且一边是陡崖，陡崖很高，上面是尘土飞扬的大马路。晚上基本上是很少人经过。平地呈半圆形，正对着烟波浩淼的湖面。这样的地形，除了从陡崖上跳下来，几乎是不可能有人能过来的。所以在这里驻扎是很安全的。但是仙流二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很简单，划船。
仙道的超级无敌阳光笑容并不是没有效果，在加上二人都是学生，于是一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船借给仙道，让他去湖畔过一晚上。湖畔是这里好几户主人联合承包养鱼的地方，有简陋的小蓬屋，晚上轮流值班，防止有人偷鱼。所以主人最初的本意其实是让仙道去帮他守鱼塘，顺便提供住宿。但是想了一想，觉得仙道笑得乐呵呵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靠得住，于是还是决定自己去守。仙道彰同学的人品再次受到了群众雪亮眼镜的检验。
湖泊中间有零散的小小的岛屿和背靠陡崖的半圆形陆地，最后仙道选中了这个和流川热热闹闹的搭起了帐篷。
主人基本上还是好客的。仙道一开口，就二话不说借给他们铁锅和一些食物，并告诉他们明天来接他俩。然后就划船走开了。
仙道负责生火煮食物，流川负责搭帐篷。仙道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火生好了，然后架上锅，把主人家给他的萝卜土豆一股脑丢进去煮。接着就插着手在一边看流川搭帐篷。
那时天已经昏暗，鱼塘的夜灯远远地照耀过来。流川架得很吃力，他把帐篷展开，把骨架打好，再钉入防风钉。流川做事情的时候专注，所以并不知道仙道在边上直愣愣地看了他很久。汗水顺着流川的额头留下来，营灯从后面打来，勾勒出流川全身的轮廓。仙道突然想起了流川在他脸上那轻柔若无的一舔。
仙道于是觉得烦躁起来。要不是这里养着鱼，对面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人盯梢，他真想跳到湖里面洗洗凉水。
流川显然没注意到仙道小朋友那么复杂的内心活动，只是在想白痴就是白痴，没见过人搭帐篷，所以一脸傻相也是可以理解的。
两个人两种心思，真是纠结的一夜啊。

34.

在发光。他的气息在脸庞。

35.

吃好饭就自然是仙道的耍宝时间。流川走了一天很累，表示没有兴趣，然后早早进帐篷休息了。仙道没有观众，也就死皮赖脸地冲到流川的帐篷顶上一个劲地往里面吹气。
其实他们之前说好了的，仙道用睡袋，流川用帐篷，但是仙道其实骨子里面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他钻进睡袋，然后全身蠕动去撞流川的帐篷，契而不舍的弄了很久，然后终于流川气鼓鼓的冲出来打开睡袋，结果对上一张灿烂惨了的笑脸说，流川，你看我像不像一只蛹？流川当然以拳头申明了自己的立场。偏偏刚刚睡下不久，仙道就偷偷把流川的防风钉卸掉，然后把帐篷抱起来，在流川狼狈的探出头的时候说，“枫，你好瘦…”当然流川的直接反应是狠狠地拍了拍仙道同学的脑门。
这样折腾到快十二点，流川实在是困的要死，然后一把把外面对着帐篷吹气跳大神的仙道抓过来，“你想要干什么？”
于是仙道同学再次夹紧大腿分开小腿不停的搓双手然后脸红得跟西红柿一样说，外面好冷…人家想和你一起睡…
流川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发火。他只是默默走到仙道身边，把地上的睡袋捡起来看了看。三月底的春野，湖畔潮湿。确实是很凉。而且仙道还把防潮的毛毯和垫子全部塞给流川。他的睡袋外面全部是露水。流川看着仙道红扑扑的脸，仙道被他看的发秫，像个小媳妇一样干巴巴地说，“我…我…我不冷。”
流川虽然很冷酷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流川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他神经很粗，但是也看得出来一路上仙道都在哄他开心，并且细微的在照顾他。他知道流川面子很薄，所以很多说话跟人打交道或是借宿都是仙道去做的。就像晚饭的时候仙道总是吃得很慢，让流川吃饱了，才风卷残云吃完剩下的粮食。流川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把帐篷里面的防潮垫铺好，把毛毯塞进睡袋，然后望着仙道。
那一瞬间刚好对面照耀的灯光转向，漆黑一片。但是仙道仍然感觉得到流川在看着他。流川的眼光很黑很亮，在夜里仍旧能感觉得到。仙道突然有点慌，于是他不知所措的问流川，“干嘛啊？”
流川把他推进帐篷，然后说，“白痴，睡觉。”
仙道以流川这辈子见过最快的速度脱好衣服钻进睡袋然后用一脸期期艾艾等待临幸的表情看着流川。在流川看来，仙道的左脸写了一个欠字，右脸写了一个扁字。于是在睡前运动之后，流川也不情不愿的脱了外衣，钻进热乎乎的睡袋。
温热的气息让流川昏昏欲睡，两个人挤在睡袋里确实很不方便，连翻身都很困难。仙道光着膀子，大咧咧地把流川揽在怀里。流川挣扎了一下，奈何他已经意识模糊，扭了一下就不做反抗了。但是流川还是感觉得到仙道把毛毯拉过来，搭在流川身上。流川心中略微感激，就这么放心的，安安静静的在仙道的怀里睡了过去。
而仙道枕着两人的衣服，稍稍收紧手臂。流川的头顶着他的下巴。一片黑暗，只觉得发丝擦过他的脸，很光滑，很凉。
凉得如同此刻户外升腾的夜色。

 

36.

是仙道把流川弄醒的。之前露宿的时候，那家主人说，早上十点过来接他们。所以流川自然放心大胆的睡，但是仙道说流川啊总要早点起来收拾收拾然后好走人啊。总不能让人家等我们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仙道的早点确实也早了一点。实际上，两人挤在一起睡的话，睡得并不踏实。仙道再怎么小心，起身的时候响动还是很大。流川迷迷糊糊看着仙道起身走出帐篷穿衣漱口，然后准备继续把脑袋缩回去。仙道这时候抱住流川的头说，流川，先别睡，看那边。
那似乎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早上五点的样子。黑云密布的天空，阳光即将要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在流川抬眼的一瞬间，阳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锋利的刺穿黑暗，云层镶上了金边，湖水上雾霭弥漫，一时间反射着幽幽的绿色光芒。远处是农家和田地，在田地的那一头，远远似乎有人开始行走或是劳作。农庄依稀亮着灯光。
流川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有见到日出了。所以在仙道呼唤他之前，他似乎记不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过那么平常的景象。在仙道目光的方向，太阳烧毁了整片云彩，黑暗崩塌，一时间光芒耀眼。刺痛流川的神经。
“好了，再睡会儿吧，乖。”仙道摸摸流川的头，然后替流川封好帐篷。在流川迷迷糊糊睡下去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盯着仙道一眼，结果仙道大笑，然后说，“流川枫小朋友，你不要那么可爱好不好？”
流川彻底昏死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九点的样子。看见流川醒来，在湖边扔石块的仙道同学马上把压缩饼干和水果之类的食物全部塞给流川，流川自己取水漱口洗脸，然后默不作声的接过东西就吃。突然仙道盯着流川看，仙道的眼睛亮亮的，但是明显看得出挂着两个大眼袋，昨晚上应该没有怎么睡好。流川不说话，抬起头来看仙道。仙道贼笑贼笑的看了流川半天，然后问，“流川啊，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
流川愣了一下。他刚刚起来的时候，脑筋总是转的很慢，他不明白仙道的意思，然后只好傻乎乎的说，“白痴。”
仙道却不死心，然后说，“说呀说呀，我们朝夕相处那么久了，”仙道说完又开始扭捏，“都一起同床共枕过了，你不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说完去摇流川。流川正好在吃饼干，一下子卡住喉咙，他不耐烦地把仙道往旁边推。仙道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问，“枫…你就这么绝情吗？…呜呜呜…”
“仙道彰。”流川的声音很干净，很冷。
在一边自我陶醉的仙道同学一下子活了过来，然后又是一副白痴的笑脸，望着流川嘿嘿直笑。幸福得像快要烂掉的苹果。

37.

你看这山下千万的窗。谁不曾感到失望。


38.

四月上旬的某个清晨。注意时间的过渡。这就表示着仙道和流川已经在一起纠结了很久，事实上。当作者开始决定继续叙述故事的这个时候，他们两人正在比利牛斯山脉的某一个山顶旅馆。
旅馆修建在一条瀑布的旁边。海拔648米。已经快要接近法国边境。流川和仙道的假期，准确来说，是流川的假期，只剩下最后的几天了。这段空白的时间他们都做了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做。仙道和流川本身就是随性的人，兴之所至，也不会计较出门要去多少景点啊，或者是一定要看什么景色啊之类的。实际上，流川只是出来呼吸很久没有呼吸的新鲜空气。而仙道。一个交换生，本来也就是打着交换的幌子出来旅游，也乐得到处游山玩水。
旅馆旁边是一条常常的铁索桥。索桥的两端联系的是旅馆的大厅和旅馆的客房。仙道和流川自然在索桥的另一头。说这话的时候，仙道同学已经醒了，看着身边的流川。
流川睡在靠窗的地铺上。山涧的瀑布飞泻而下。夹杂着水声和细碎的花瓣树叶，有一些洒在窗台上，有一些洒在索桥上，有一些洒在流川裹起来的洁白被褥上，还有一些细微的水珠，溅湿了流川的黑色眉目。流川的睫毛垂下来，神情安静，没有悲苦。
仙道起身跨过流川，然后把窗户关上。响动有点大了，流川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中眯着眼，看着头顶的仙道。流川疑惑的时候会眨眨眼，那一瞬间，仙道突然心中一动。他扑在流川的被子上，一把抱住流川，然后贴着流川的脸说，“流川啊，你知不知道你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啊…”流川的脸热乎乎的，滑滑的，像是上好的瓷器，但是却又有那么实在的温度。流川先是很迷惑，然后慢慢眼光变得严厉，反应过来的流川想要挣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八爪的章鱼死死缠住根本动不了。流川不得以开口，说，“放开”“不放.”仙道说完还冲流川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当然，鬼脸没有好看的。流川于是挣扎啊挣扎啊，可惜仙道力气很大，就是不放，趁流川不注意，一下子把流川压在身子底下，然后说，唱首歌我就放你。
流川一脸不耐烦。仙道看着流川，知道再不放就玩过火了，于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那你就唱一句，唱那句夜色温柔好了。流川脸胀得通红，仙道看着身子底下的流川红彤彤的脸蛋，只觉得再也没见过比流川更可爱的人了。于是幼儿园大班的仙道小朋友乐呵呵的教幼儿园小班的流川小朋友唱，“夜色温柔。夜色温柔”。
流川拧不过他，只好轻微地动了动嘴皮。仙道于是把脸凑到流川嘴边，仔细听，很轻很轻的，流川吐出那几个字，“…夜色…”温热的气息喷在仙道的脸上，仙道突然想起在普罗旺斯旅馆的那个晚上，异样的情绪弥漫开来，一下子顾不上逗流川了，也不赖皮了，只好说，“算了，放过你，起来吧起来吧。”
仙道起身转过流川准备穿外套，但是一下子天旋地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大力把仙道按倒在地，仙道背抵着流川的被褥，上面还留着流川昨夜睡过温热的气息。流川正在头顶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仙道。黑头发光着身子只穿一条白色underwear的流川.
很性感。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流川慢慢俯下身来，小狐狸一双爪子拼命在仙道脸上捏捏抓抓泄愤的时候，仙道才笑出声来。

哎呀流川，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39.

出来洗漱，然后收拾行李。仙道在一边静静看着流川办交接手续，流川很白，他低下头来的时候，颈部有流畅的曲线。

“流川你慢一点啊…”仙道同学在后面叫苦不迭。
酷酷的小狐狸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溜烟跑了。可怜的仙道同学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在后面追着。为什么流川的包到了仙道身上？这个嘛…这个…作者望天中…
流川和仙道往山顶走去。这条路几乎都是围绕着瀑布往上走，所以沿途山涧瀑布的轰鸣近在耳畔。流川身手矫健，虽然坡很陡而且沿途小路被水淋得很湿，但是并不影响流川的速度。仙道在后面就跟得很吃力了。仙道不时地在后面叫。
“流川…等一下…流川…”
“流川，我好累啊，歇一歇好不好啊？”
“流川，流川…”
“流川…啊！（尖叫）”
仙道踩滑了。

之前描述过，这是条靠瀑布的小路，非常陡而且常年被水花溅湿，很不好走。仙道背着两个人的行李，又要跟上流川的速度，实在是很吃力。所以在刺猬头没有看路的那么0.1秒，可怜的仙道同学踩滑了。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流川拉住了他。流川定定地看着仙道，他那双黑黑的眼睛里面，分明表现出松了一口气又爱恨交加的复杂神情…
仙道彰同学人生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此。那是在四月的早晨，流川有力的手拉住了他，耳边是轰鸣的山涧瀑布，水汽氤氲，太阳初升，流川的身边是水汽幻化的小小彩虹，流川黑得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眼光中是毫不加以掩饰的担忧和充满爱怜的责备神情。仙道多么希望这短暂的一瞬间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事实上，那一刻，也确实停留在了仙道的记忆中。因为流川说了一句话。
“大白痴，当心我的裤子。”
所以说，可怜的仙道同学的幸福是很短暂的。

到达山顶的时候是中午。从比利牛斯山往远处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金黄苍翠的田野和农场。即使是中午，空气依然很冷。天空是一片奶白色。山涧的瀑布还是轰隆隆的流泻而出。流川只是站在那，似乎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仙道没有说话，仙道是知道看场合的。流川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似乎看向天的那一头。
的确。那一瞬间，流川在思念一个叫做日本的遥远国度。
那里，冬季的集训应该结束，大学生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流川到底是忘不了。而仙道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流川，并不说话。那一瞬间，仙道觉得，自己离流川很远。
或者，他们本身就是相识不久的，只打过两次照面的陌生人。

40.

回到巴黎的时候，是夜里十点。流川还剩明天最后一天的假期。实际上，流川也没有什么计划。只是准备回去睡觉补眠。

而那个叫做仙道彰的家伙，坚持把流川送回去之后，就说，那我们早点洗洗睡吧。流川当时正在喝薄荷水，当然很正常的，又喷了仙道一脸。仙道笑得满脸发光，说，这可是我们最后一夜了啊，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对你的。
暴力似乎始终是我们的故事的主题。

话是那么说，事实上，流川也确实不能让仙道那么晚了乘着地铁穿梭好几个区回去。所以仙道也就大咧咧的不回去了。洗了澡出来，流川看见仙道看电脑里面拍的图片。花花绿绿的图片，有仙道拍的，有自己拍的，巴黎，普罗旺斯，比利牛斯山，旅馆，露营地，山涧，早上，晚上，中午，火车上，旅途中，房间里。睡着的，醒着的。出线最多的，是流川。当然还有仙道自拍的。大大的毫不遮掩的笑脸，赤裸裸的温暖着镜头的另一端。
换作仙道去洗澡。这个时候，流川坐下来收邮件，有晴子的，彩子的，还有一封，来自美国。

故事的主人公流川同学并没有完全被人遗忘。事实上，流川的天赋是惊人的。在任何篮球星探的眼中那样惊鸿一瞥，都足以媲美遥远的美洲大陆那个最激烈的职业赛事中任何发光的明星。更何况，我们说过，流川相当漂亮，而且他还是亚洲人，这种种因素累积，就为流川创造了极好的商业价值。伤病不应该成为流川的拦路石。那位篮球经理不无激动地说，流川先生，我们观看了你两年来近乎所有的比赛和训练资料，并且知道了你的伤病情况。事实上，您现在才21岁，您的身体状况非常优秀，我们认为，那样的伤病情况并不足以影响你追逐自己的梦想。您要是愿意，我们愿意为您提供最好的条件，检查您的骨骼状况，帮您拟定最全面的康复计划。
期待您的回复。

仙道在洗澡出来的时候，楞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流川。不，应该说，他看见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流川。一直以来，流川是冷酷的，幽默的，可爱的，迷糊的，或者是温柔的，甚至是缺德的。但是，那样全身似乎要燃烧起来的流川，仙道真的没有见过。那样充满斗志和光芒的眼神，任是谁，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心甘情愿被他俘虏。
他慢慢走到流川身后，那封信的最后，是全世界都熟悉的NBA的LOGO.流川背对着仙道，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