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陈晓雷散文：我的甘河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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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甘河　我的故乡

    

    6月，我应邀到内蒙古呼伦贝尔地处大兴安岭腹地的鄂伦春自治旗采风。对我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里是我阔别40年的故乡。

　　我落生的小镇因那条从大岭山间穿行而过的甘河得名。依山傍水，幽静美丽的小镇背靠河谷，清澈的河流行进到镇北端，伸出温柔的手臂画了条弧线，半揽着小镇向东南流去。与河水流向相同的是条明晃晃的铁路，其中段纵贯全镇，两端伸向远山峡谷，早晚进出山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地开来离去，赶走了旷野的寂静，牵动着小镇人的神经，当年我们称这类老式载客火车为“票车”。

 

　　离开甘河那年，我刚好10岁，知道父亲要领全家出山了，四兄妹兴奋异常，彻夜难眠。告别小镇那天，火车站站牌上“甘河”两个字，成了我多年梦绕魂牵的记忆。奇怪的是，当蒸汽火车呜呜鸣笛，我向站台上小伙伴挥手作别的瞬间，心中竟然没有离愁，反而生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自得。坐票车出山——这是大岭孩子们的美丽梦幻，梦一旦于顷刻间变为现实，就会产生一种超越时空的错觉，那刻我像醉酒的美猴王，早已飘忽于云端，却哪里知道，这是在告别我的故乡，这一别竟然40年啊！这是1970年的夏天。

 

　　我童年受赐于大兴安岭的恩泽，大森林的摇篮任我睡去醒来，我的精神早已与那片蔚蓝高原的崇山峻岭相依相融。由于我当年生活的甘河地处岭中高寒区，那里全年八九个月皆为有霜期，岭上不生长水果，加之环境封闭，大雪封山时，山外物资进不来，孩子们心里最盼望的好吃的东西，如糖果这类东西在我们眼里就成了奢侈品。可我们还是期望着山外的运货车能来，山外究竟是什么？山外是哪里？我们难以想象。这个藏在我心底的渴望支撑了我的大半童年。

 

　　白雪连绵飘落的日子里，我们心里想吃点什么的欲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贫瘠出智慧，渴望出创造，不知是谁创造了一种叫“懈粮糖”的解馋食物（称“食物”不准确），就“懈粮”二字，这“懈”可解释为持续不断，“耐嚼”的意思，这“粮”是不能饱肚子的，却可缓解极度想吃的欲望，它是能让牙齿长嚼不断、却又不能咽下肚子的“嚼物”，靠孩子们的想象，它就成了“糖”。

 

　　我们把深紫树干上金灿灿的松树油，用刀片儿一点一滴地裁于小铁盒中，然后在家里炉火上把硬块松油溶化成明黄液体，从家里偷几粒糖精放于松油中，用干净树枝儿搅和均匀，待松油液半凉后，把柔软的松油捏成桔子瓣状，大小若桔瓣的1/3，将“桔瓣儿”放在木板上晾晒，待它凉透完全凝固后，这懈粮糖就成功了。

　　懈粮糖含在嘴里极不易溶化，把它嚼成扁片儿，用舌尖儿把它叠来折去，不断重复咀嚼，口腔鼻腔里萦回着淡淡的松香味儿，舌面上飘染着丝缕的杂怪味儿，感觉涩涩的、爽爽的，极其难忘……这便是早年大岭孩子们自制的土造口香糖。

 

　　这个年龄段，我除去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外，对新东西满怀憧憬，也许是懈粮糖让我生出联想，我的理想变得更实际、更具体——我渴望能吃上一块真实的桔瓣水果糖。 

　　大岭人与外部世界沟通的惟一渠道，就是每天从那条铁轨上开来的几趟火车，而最牵动我们心肠的，却是早晚进出山的绿皮票车，这两趟票车每次“咣当咣当”地开出小站，我们成群的男孩子，就站在铁路一侧，目视这绿竹节式的票车慢慢地开出小镇，直到它消逝在青黛色的远山间。

 

　　行驶的车窗口变幻万千，那些向我们观望的乘车人，年龄不等，男女各异，无论是谁他们眼里都跳动着难以掩饰的自得和神秘，这种眼神对孩子们构成了不小的刺激，让我们的向往越加无边无际。记得那个金秋的午后，在这列我们目送出山的票车窗口处，一个留着两条长辫儿的十三四岁的美丽姑娘，在窗口探头望着我们，还不时地向我们挥手，还对着我们男孩子微笑，这笑脸像缕缕霞光掠过了地平线，顷刻间把我们的心点燃了。

 

　　只见这女孩伸出手，向车窗外抛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儿，这是几片水果糖的包装纸，这些彩纸片儿像几只花蝴蝶似的随着票车带来的风力，纷纷地向天空飞去，列车过处，花蝴蝶又飘飘落落地在铁路一侧的原野上飞翔，像逆光舞动的五彩精灵……

　　看着，看着，我们这些大男孩们，像猛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蜂拥着向花蝴蝶飘落的方向跑去，急于去争抢那几只落于草地上的纸蝴蝶儿！他们相互传看，看那彩纸上画的美丽桔子瓣儿图案，他们相互传闻，闻那弥漫着糖味儿的甜香，一群孩子就这样闻来嗅去，孩子们脸上醉酒似的红润、纯真，溢出无法掩饰的幸福……

 

　　夜晚，我梦见自己在故乡的原野上奔跑，在甘河的堤岸上奔跑，在映着阳光的铁路上奔跑，那碧蓝的天空上几只花蝴蝶似的彩色糖纸片儿在飘、在飞，其灵光闪闪，格外诱人，我追呀追，想不到自己瞬间变作一匹驰骋的马儿……

 

     -链接-

     （1）人民日报海外版

      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wb/html/2012-09/11/content_1111014.htm 

   

     （2）中国作家网

      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12/2012-09-11/140766.html

 

   注：本文被新华网、中国作家网、中国环球网、中国经济网、人民网、中国日报网、新民网、搜狐网、大洋网、中国吉林网等30余家大型网站转载。

 

                   Dances With Wolves：...合辑（欧美）

                  

 

                   附：陈晓雷摄影作品：我故乡的甘河—组图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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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链接◎

      甘  河    

甘河，是鄂伦春语“大河”之意，其发源于大兴安岭东侧沃其山麓，海拔 1197米。甘河流向西北——东南。河长446公里，流域面积1.95平方公里，于嫩江镇附近汇入岭东主水系——嫩江。主要支流有阿里河、奎勒河。因河而生小镇的地名——甘河，还是伊加线铁路站站名，甘河纵贯镇区南部，向东南流去。 

                                 ◇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