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恨

第一幕

春日缤纷，繁花似锦。天空湛蓝，湖水波光粼粼，一艘小船上，两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在划着桨，说笑不已。

颖慧留恋地凝望着单媛说：“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要毕业了，彼此天各一方，真舍不得姐！”

单媛握住颖慧的手，动情地说：“我们永远是好姐妹！心永远在一起！”

颖慧使劲地点点头，望着单媛：“姐，你真的决定去西藏了？那么艰苦！留在京城不好吗？咱们就伴，这里条件多好啊！”

单媛沉思地说：“我要去锻炼一下！我决定了，就不变的。”

颖慧望着单媛，又问：“晓光和你一起去藏区吗？”

单媛满意地笑起来，头一甩道：“对！你呢？黄辉也和你一起留京了？”

颖慧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道：“是啊！他去做公务员，我在学校教书，一切正合我意！”

单媛含笑看着颖慧道：“不久之后，我们都要为人妻为人母了。”

颖慧也笑起来，道：“嗯！是啊！”又略带调皮地问：“晓光对你如何？是不是整天鞍前马后地照顾你呀。”

单媛笑道：“什么鞍前马后，要互相照顾！黄辉对你难道这样……”

颖慧骄傲地笑道:“当然啦！黄辉每天给我打饭送水、自习占位，比仆人还周到，可殷勤啦！要不我这朵系花这么容易被他追到！”

单媛含笑看着颖慧，道：“你以后也要学着照顾他，男人才是要被呵护的！我看黄辉挺有才的，就是有些花心啊，对美女都很殷勤的说！”

颖慧道：“他敢！我必须降服他的心，让他只敢忠心耿耿对我，我这个人，爱憎分明，如果我的老公敢出轨，我决不饶恕！要恨他一辈子！”

单媛凝视着颖慧，缓缓摇头，道：“从小我奶奶就跟我说过一句话：‘真爱一个人，就会得到整个世界；真恨一个人，就会失去整个世界。’男人好色是天性，真出了轨，也要包容，我奶奶说，一个好女人决定一个家族的三代，我奶奶就是这样对我爷爷的……”

颖慧诧异地笑起来，道：“你奶奶真是封建，这样的旧道德你也信？”

单媛担忧地望着颖慧，道：“这些是做人的真理呢……”颖慧道：“我不接受。”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划桨，水面泛起水花，水花扩散开来，当一切再次沉落，已是20年后……

第二幕

    日暮时分，在一处公墓里。苍松翠柏掩映中，墓碑一排排，园内寂然无声。已是人到中年的颖慧，一脸沧桑，含泪失神地凝望着墓碑上一张英俊的头像，上写着“夫黄辉之墓”。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幕幕往事纷至沓来。

20年前一日，颖慧与黄辉结婚。大婚之日，众多亲朋纷来祝贺，那一天颖慧容光焕发，美丽无伦；黄辉高声欢笑，潇洒无比，一对让人慕煞的金童玉女……

第二天一早，洞房内，颖慧朦胧醒来，发现黄辉已经为她备好了早饭，并且一身西装，精神奕奕，热烈地抱着吻她，说：“亲爱的，你再睡会，我去局里开会了！”颖慧含情脉脉望着他，撒娇道：“再陪我睡一小会儿！”黄辉踌躇满志地说：“不行啊，局长特意吩咐我早到，亲爱的，你等着，几年后，我也做局长，那时，我就可陪你睡懒觉喽！”颖慧娇笑道：“好好！黄局长大人，快去吧！正务要紧。”

那之后三年的一个夏日之夜，颖慧在屋内抚弄着才一岁多的宝宝晓芸，天气闷热，心情烦躁。自言自语道：“该死的！出差4天了，也不回来，最近怎么老出差啊”。忽然电话铃声响起，颖慧接起电话：“喂！您哪位？”电话那头的声音：“黄秘书在家吗？我是他局里的同事桐哥啊。”颖慧道：“啊，您好！我是黄辉的爱人，他不是出差去了？还没回来。”电话那头声音：“啥？出差？我今天下午还在局里碰到黄秘啊，他一直没出差啊。”颖慧有如遭到重击：“什么？这不可能！”电话那头：“我说弟妹啊，您可呆把老公看好了，他可是就要升科长的人啊……”正在这时，门锁响，黄辉意气风发地开门进来，道：“亲爱的，我出差回来了！”颖慧定定望着黄辉，问：“你去哪儿了？”黄辉说：“我不是说了吗？出差才回来。”颖慧颤抖着说：“你骗人！”黄辉脸色变了，掩饰着说：“没，没骗你……”颖慧大发雷霆，熟睡的孩子晓芸被吓醒了，大哭不已。

那之后一周的一个晚上，黄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对着满脸怒意的颖慧道：“你，你去局里告我的状了，局长找我谈话了，我的科长没戏了。”颖慧大哭大闹：“你混蛋！是你在外面搞女人，你对不起我和孩子！我要和你离婚！”黄辉跪下来，道：“原谅我，亲爱的，都是因为那一次同事桐哥约我外出喝酒，遇到他一个同乡女孩，我酒后乱性，后来被她纠缠不放……”颖慧怒道：“还提桐哥，幸亏他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奸情！我才知道，让你这样的下流坯做科长，要害多少人！”黄辉恍然大悟：“桐哥告诉你的?难怪，他是我的科长最大竞争对手，故意下套给我！”说着掩面而哭。

那之后7年的一个傍晚，秋意很浓。在一个公园的湖边，黄辉瑟缩着身子与身体僵硬的颖慧一起散步，身边跟着9岁大、一脸忧郁的晓芸。黄辉搭讪着说：“颖慧，我们还是大学恋爱的时候，来过这里呢，一晃就是10年了，时间无情啊！”颖慧鄙夷地看着黄辉：“你个没出息的，嫁给你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你还是小科员，看我当年那些闺蜜，一个个做老婆多风光！我在学校都提不起头来，同事们都给我脸色看！”说着伤心地哭起来。黄辉郁闷道：“要不是那年你去局里告状，我早就可以升处长……”颖慧骂道：“你个无耻的东西，当年那个龌龊事，你还敢提！你对得起我吗？”黄辉手足无措，尴尬住口。晓芸拉着颖慧的手，哭声道：“爸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容易，让你们一起来公园，还在这里吵啊！”颖慧、黄辉都俯下身，疼爱地抚慰着晓芸。颖慧对着黄辉道：“要不是因为晓芸，我早跟你这个窝囊废离了！”黄辉瑟缩着退到一旁。

那之后10年的一个夜晚，窗外风雨大作。已是18岁、身材窈窕的晓芸伏案啜泣着，颖慧、黄辉在一旁安慰，黄辉道：“孩子，失恋是常事，不要太难过，是那个男孩子对不起你，你再找就是，天下男人多得很！”颖慧道：“天下男人没好东西！都是色鬼！晓芸，你要看透!”黄辉嘶声道；“你怎么这么对孩子说？男人大部分还是好的啊，别让孩子对爱情绝望。”颖慧怒道：“你就不是好男人！不是好东西！看你当年的脏事……”黄辉脸色惨白，勾着身子：“这么多年了，我这辈子也受够了惩罚了，你还不肯原谅？”颖慧冷笑道：“原谅？我恨你一辈子，一辈子看不起你！”晓芸忽然站起身，冲着颖慧、黄辉道：“你们都出去！出去！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是看到你们吵架，我恨你们一辈子！”颖慧大怒：“晓芸，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维持这个家啊！”说着大哭。电闪雷鸣，晓芸冲出门外……

那之后7天的上午，在一个殡仪场的悼唁厅，青春美丽的晓芸遗像挂在大厅，引得过路人驻足叹息。颖慧被亲友们架着，恸哭不已。黄辉也脚步踉跄，绕着遗体而行。颖慧忽然挣脱开亲友，指着黄辉道：“女儿都是被你害死的！”黄辉惊骇地抬起头，脸上悲苦万状，道：“你，你…… 女儿啊，我是对不起你！”说着忽然身体慢慢软下来，瘫在地上。众人急忙围上去救助。

那之后约1个月的一天，黄辉卧在医院的病房里，已是生命垂危，回光返照之时，颖慧默默地坐在一旁，黄辉扭过头，目光找寻着妻子，颤抖着抓住她的手，道：“颖慧，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对不起晓芸，我没给你带来幸福……” 颖慧在这一刻，难过之极，忽然感动地说：“老黄，我也对你太狠了，对不起……”黄辉艰难地点点头，眼中似乎满是感激，慢慢合上了眼，颖慧悲声而哭。

第三幕

墓地中，无尽的如烟往事，影像纷乱地在眼前跳，颖慧精神恍惚，几乎要晕倒在地上，忽然一个手臂伸过来，扶助了她。颖慧转过头，朦胧间，看到了依稀熟悉的面孔，她叫起来：“啊！单媛姐，是你！”

墓地的一个长椅上，颖慧与单媛坐在一起。颖慧觉得昔日那种少女般温柔的情怀，又重新泛起来，这么多年，生活的苦难，早已把她的心折磨得如同老海龟的壳子，她幽幽地道：“姐！你是来看我的？我们当年是多么好的姐妹，一晃二十年了啊！” 单媛搂着颖慧，道：“对不起，我知道消息迟了，特意赶来看你，你要保重身体啊。”颖慧听了忍不住又哭起来，哽咽道：“姐！为什么人生这么苦啊！”单媛难过地安慰颖慧，不知说什么好。颖慧道：“我恨了黄辉一辈子，突然间他去世了，我一下子感觉人生空落落的，想起来他这一辈子，总是遭我脸色，我也太过了点，他其实对我还好，一辈子给我做饭……”单媛对颖慧说：“你和黄辉当年是多么令人令人羡慕的一对啊，男才女貌，要怪你妹妹，你不能原谅黄辉的过失。还记得我们大学毕业前那次一起划船吗？我跟你讲过的：恨一个人，就会失去整个世界，……”颖慧一下子抬起头，道：“是！我这辈子就是生活在恨中，我不能原谅黄辉，让我家庭和工作都惨败。”单媛眼中也闪着泪花，道：“好妹妹！也怪我这么多年天涯海角的，没有常来照顾你。”颖慧道：“不怪你，姐，那些年，我整天和黄辉打架，自觉混得不好，没心思和朋友联系了。”

颖慧依恋地望着单媛问：“还没问你，姐，你这些年还好吗？晓光还好吗？孩子还好吗？”单媛脸上漾起一丝幸福的光彩，道：“他们都好，晓光做到地区专员了，我也在规划局做总工，孩子暑假要去英国读书了。”颖慧羡慕而伤心地望着单媛，道：“晓光一定对你很好！”单媛道：“还是我付出的多些，要不是为了他的事业，为了孩子，我可以事业做得更好。”颖慧道：“那晓光一定很感激你吧？”单媛苦笑道：“也有波折，官场风气不好，他这些年也有过外遇，我知道后，不动声色，依然对他好，让他反而惭愧，回归家庭。最近几年，我们间的关系，反而是比大学时还美满了。”

单媛轻声说：“真爱一个人，就会赢得整个世界。”，颖慧也喃喃地重复着。单媛道：“这是我奶奶很小时候，就教我的话，奶奶一生信佛，对人特别能包容，对所有人都好。当年我爷爷也在外面有外遇，还要赶奶奶走，奶奶都包容下来。她老人家一生真是不容易，我们家族所有人都尊敬她。”

颖慧愧疚地说：“姐，我好后悔，年轻时，我根本看不起这些传统的道德，从来不知道修炼性情，看起来这才是人生大智慧。”

两个人慢慢地在墓地中散步，单媛道：“你看这墓地中，这曾经多少鲜活的生命，他们曾经生前多么缠绵、多少爱恨、而今都消散了，静静地长眠在这里。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妹妹，你也不要总是生活在过去的悔恨中，一切都要看淡……”

颖慧呜咽道：“我还有什么未来啊！我一切都没有了……”

单媛道：“不要这样想，你用半生懂得了，恨一个人会失去世界。你可以以此经历，作为你后半生最大的动力，去帮助周围的人们，化解怨气，离苦得乐，让这世界更和谐！”颖慧如有所悟，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