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夜归
(2009-08-12 06:2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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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乡情亲情散文 |
小庄夜归
王剑冰
依然是牛车载了我,奔远远姑姑家去。
牛便是普通的牛,车子却是极为好玩的大木轱辘,圆圆大大的周身铆了铁钉,箍了铁圈,滚过地面时发出一种隆隆的声音,显得凛然。想小人书上冲锋陷阵的战车,比这先进不了多少。
很悠扬的轴声,就这样响入无边的旷野。遍飘了芦草的碱地,到处都是这细窄窄的辙印,不知伸向何方。可见了,路在这里是很随意的概念,只认了方向,扬一下牛鞭,任那牛甩了悠闲的四蹄,便是一趟舒坦的旅行。
渤海湾如此之广之旷,让人有种悸怕的冲动。细细长长的苇草,丛生得到处都是。有些芦荡,车子钻进去,很长时问才出得来。叫不出名字的鸟,张开羽翅占领了天空,陆地上仿如只我和爷爷的牛车。轴响刺破寂寥时,我简直不敢回望了。
风从哪个方向旋来,渐渐有了尖啸。芦草的白穗子成片地浮动,成一波波苍凉雄壮的海浪。
过了一座木桥。又过了一座木桥。爷爷说正涨潮,桥下的水直通渤海。让人对这水肃然起敬,竟是从那宏阔中来。
好笑的是,我们这“战车”的临近,堤上的螃蟹悉悉索索溃不成军。那般恣意横行的东西,竟又是那般胆怯。从来未有见过如此众多,用一张大网罩去,许会收起个几百上千的。爷爷说这是旱蟹,不好吃。车子前行着,我体味着一种威震四方的“将军”豪气。然而待我们的“战车”碾过,那活物们又发声喊似地钻出坑穴,漫坡遍野地向我们冲来,我只有再把自己想作冲出重围的勇士了。
征途就这么渐渐涂了夜色。风却不知何时停了。爷爷说声到了。其时刚刚掌灯,夜得尚不深沉,一个不大的小庄子就在我的眼前了。
小庄子三面环水,周围泊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却都是没有桅杆白帆的那种,不免些许失望。牛车进了庄子,遇上三三两两的庄人,爷爷便有了些话语。
“才刚来呀?”
“嗯哪,才刚来。”
“快歇歇吧。”
“不用了,就到家了。”
说话的并看不清脸面,却那般友好,很让人有一种亲热的感觉。
姑姑高兴地迎接了。姑夫他们收稻子尚未回来。我便极兴致缠了爷爷出村去。仍步出那条唯一的村路,沿堤蹒跚而行。
四面里茫茫一片水的世界。星星很深的沉在水底,幽静地镀亮远远近近。依然是芦苇,这时的芦苇已是一列列军阵或坚实的城堡了。长长短短的蛙鸣从里面传出来,如节奏紧急的密码电报。想着有种惶悚感,离了水边往路的坚实处靠靠。
也就真感到了袭击。啪一声掌在腿上,捏起一只小蚂蚱般的蚊虫。这才发现水蚊的“轰炸机群”已遍布了我和爷爷的头顶,并一个编队一个编队地俯冲下来,身上立时阵阵痒痛,尽管进行了仇恨而顽强的抵抗。
我们终于脱下衣服挥舞着逃开去。
姑夫他们也终于归来了,那是三两只小木船,载了满满的稻子和芦草,一悠一荡自水波中渡来。
“才刚来呀?”
“嗯哪。”
“累呗?”
“不累哟。”
浓浓的乡音,浓浓的情味。
此时的庄子已美于一幅画中了。依水而居的房屋错落在星天里,如一座孤岛,独享着这一色水天。油灯的光亮透过大大小小的窗户传递出来,让人感到有一个温馨的晚香在里边,那恐怕是每一个夜归人的诱惑呢。狗吠的声音,婴儿的声音缠了那晚起的炊烟,恬恬静静的色彩越发浓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