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鼾声
(2009-07-27 08:04:31)
标签:
鼾声工地坡坎坷拉地基杂谈 |
分类: 随笔 |
路边的鼾声
王剑冰
曾走过一个街角,那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那个工地普通的同其他的工地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却因为什么停住了脚步。因为什么呢?
我听到了一种鼾声。在这个春日的黄昏。一排的人躺在路边的简易围墙里,他们横七竖八地睡着,睡得是那样香甜,以至路上的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都不能将他们闹醒。他们以各种方式释放着他们的梦境。有的头上盖着一顶破旧的草帽,有的盖着一件破衣衫,有的以自己的胳臂遮着脸庞;有的枕着自己的一只鞋子,有的枕着一根木头,有的干脆什么都不盖都不枕,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地上,躺在阳光里。
他们那种浓重的鼾声是一种杂乱的器乐大合奏。演奏着这个城市的不和谐的但很独特的乐章。有谁能睡得这样香甜呢?本就来自黄土地,在那片亲近的土地上一躺就着。就像干柴遇到烈火。顷刻间就进入了热烘烘的梦境。如果他们的梦有颜色,那一定是黄土的颜色。
之所以能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轻易入睡,是因为他们的思想过于简单。我不就有过这种过于简单的头脑吗?
那是在下乡的时候。一天一天无休止的劳作,没有什么美好的前途等着你,你唯一的指导思想是活到老干到老。每个上午和下午盼望的除了下工,就是中间的十分钟的休息。找一个坡坎,枕一块土坷拉,真是一躺就睡着了,睡得那个香啊!阳光在眼皮上蒙一层红光,暖融融的。即便是短短的十分钟,就好像睡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那是一个高质量的觉。随着美梦,你不知飘游到了多远。
好久再没有过那种酣睡的经历了。现在,突然就从这些不认识的民工身上,感觉到了多少年前的那种感觉。没什么大望,有一个活干,有一口饭吃,有一个可以维持一口人或一家人简单生活的收入就行了。只要老板别克扣工钱,只要别出工伤事故,只要别被城里人欺负。
一座大楼建好了,得大益的不是这些人,这些人总是不断地在迁移、在更换。我也曾在这样的工地上打过小工。但没有在一个工地上干长久的。打地基的时候需要人,等地基打好了,就该裁人了,我那时是个学生,人家裁的就总是我这号人。因而每次找到一个活干,就担心工程进度太快。只要一天不裁人,就一天都是快乐的,就在头儿的眼皮底下卖劲地干。
我曾将这些人称作喂养城市的草。是这些不知名的草,使城市一天天艳丽丰满起来。
现在这个工地不知为何停工了,以至让这些工人有了一个睡觉的机会,那许是暂时的停工,要么这个觉就不会是这样香甜了。
我从心里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