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的剧作《钦差大臣》，解放前的中文译本叫做《巡按使》（耿济之译），家父的藏书里，这是我见过的最老版本（文化生活出版社, 1941, 1947再版,1949三版)，但前天花5元买来的旧书茅盾先生的《世界文学名著杂谈》里介绍有民国万有文库版《巡按》1931年初版贺启明翻译的本子，这是更早的。解放后的本子满涛先生的译笔算是高明了的，果戈理的中短篇小说，我也就觉得数满涛先生翻得好，他的《涅瓦大街》、《外套》和《鼻子》的文字之素朴隽永，我心里排第一。现在的译本，北大的臧中伦算有名的，但那驾驭汉语的能力比满涛先生，早已差了一截。上周刚刚读完臧中伦译林版的陀翁《被侮辱与被迫害的》，就感到文字功底稍嫌乏力。

关于《钦差大臣》，赫尔岑称它是“最完备的俄国官吏病理解剖学教程”。苏联导演、戏剧理论家聂米罗维奇·丹钦科则说：“《钦差大臣》你们无论看过多少遍，尽管你们已有所准备，可还是要被它的结尾深深地吸引，被它惊人的美、感染力、非同凡响的、完全出意料的形式以及充满灵感的舞台意图所吸引”。丹钦科排练的戏里就包括了《钦差大臣》，我猜想本片的演出，是参照了苏联时代的丹钦科版舞台的演出，就像咱们80年的《茶馆》电影，参照的是焦菊隐先生的北京人艺舞台演出。

《钦差大臣》仅仅是“最完备的俄国官吏病理解剖学教程”？不，它还是一切专制社会官场无法避免的闹剧，是一切官本位体系作用下的思维模式的必然表演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说，《钦差大臣》是超越国界和时间的，甚至于它所描绘的人物常常会令我们觉得熟悉，他们甚至如同满街热议的那群官场活宝，这且按下不表。

本片1953年就翻译进中国，我是80年代在电视里看的，极为出色的改编电影，出色在它是完全的忠实于原作，连结尾的舞台化的全场僵硬，也原封不同地保留着，加的只是几个穿场的外景镜头，这毕竟是电影的手段么。当年上海电影译制厂尚未成立，配音的班子叫上海电影制片厂翻译片组，配音的都是上影的演员，象本片里为市长大人配的就是温锡莹，为骗子赫列斯达考夫配音的就是当年还没有成为专门配音演员的卫禹平，你也只有看过本片才知道他们俩的配音艺术有多么高超，不，首先应该说他们的演出功底有多么扎实，真是绝配，那年代，他们的台词念得还没有80年代上译电影里常有的那股文艺腔，还真是浑朴未雕的大家气度呢！贴两张温锡莹卫禹平的照片。

2005年，我们游历俄罗斯，特地跑去莫斯科圣处女修道院公墓寻找一批大师的坟墓，我找到了果戈理和契诃夫的墓，还有把最早的果戈理墓的墓石改装挪用的布尔加可夫的墓碑，真是令人难忘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