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无饵可钓风
朱成玉
一个人在钓鱼,旁边的商人问他:“你在干什么?”钓鱼的人说:“我在钓鱼。”商人不屑地看着他。钓鱼的人问商人:“你在干什么?”商人说:“我要奔波,然后就有时间钓鱼了。”钓鱼的人说道:“我现在就已经在钓鱼。”
在那条长长的垂向水面的鱼线上,你们是否听到了波动的音符——终日追名逐利,究竟是为了什么?走出去太远,还能回归本心吗?
从副职变正职,老李用了整整8年。正副一字之差,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这种滋味很是奇妙。
可是最近,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疲累。
他喜欢钓鱼,周末的时候,便一个人去郊区,他想用钓鱼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虑。
他看到一位老人也在钓鱼,但方法甚是奇妙,不禁驻足看了起来。
老人提着一根绳子,绳头拴着长长的一段猪肠子,臭烘烘的,扔到了水中。他不明白,钓鱼为啥要用猪肠子做鱼饵。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并未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示意他仔细看着。
绳子慢慢下沉,老人拽拽绳子,绳子再下沉,老人再拽,反反复复几次,老人猛地将绳子拽上来,只见绳头挂着一个圆鼓鼓的大家伙脖子伸得老长,四只脚在空中舞来舞去,用力下坠,可就是不松口,竟然是一只大龟。
老人一边向外拽着猪肠子,一边说:“钓鱼要先知鱼性,鲤鱼荤素皆可,然多喜腥,一条小蚯蚓当饵料就能钓到一条大鲤鱼;草鱼喜素,爱嫩草,将嫩草、菜叶、瓜果叶,晒蔫用线绑在钩上,百发百中;而这龟最狡猾,普通饵料,它只吃料,不咬钩,钓它不容易,可它最贪心,喜腥臭,猪肠子越臭越好。它吞进嘴里,嚼,嚼不动;吐,舍不得,就用力地往肚子里咽,等到明白上当了,可就吐不出来了,就等着挨刀放血吧。”
老李忽然想到,此刻的自己不正像这咬钩的龟吗?权力大了,自然就有人来巴结,有人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首先就想着先给他好处,他若开了这个口子,那口子就像破溃的堤坝,慢慢就收不住了。
如果他贪婪地不肯松口,那迟早会出事的。想到这里。他的脊背一阵发凉。
垂钓的人不多,另一位老者看起来很是悠闲,不急不缓,大半个上午了,鱼篓里空空如也。他在旁边看了许久,发现他的鱼竿上竟然没有鱼饵。
“这怎么可能钓的上鱼来呢?”他好奇地问老者。
老者和颜悦色地微笑着说:“哪个说我要钓的是鱼啊?”
“不钓鱼你钓什么呢?难不成像那位老人家一样,钓乌龟?”
“我钓的是风啊,你看不见?”
没想到在此僻陋之地,竟遇到如此大隐之士。攀谈起来,得知老者是个退休干部,比他高了好几个台阶,竟然能如此云淡风轻。
老者说:“垂钓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那么何必纠结你钓的是什么呢?我钓风,钓倒映在水中的云朵,都是好的。”
真是不虚此行,他猛然顿悟,人世间,沽名钓誉者众,钓雪钓风钓云者寡。
古人寒江钓雪,滚滚红尘中,辟出绝尘之境,尽显孤寒傲骨之美;今人钓风钓云,挣脱名缰利索,身心洒脱,逍遥于九霄之上。
每念及此,顿觉身心轻盈。
一个人所求无多,心上自然无饵。无饵也可垂钓,钓得来清风,钓得来白云,钓得来生命里一簇一簇的暗香。
——选自朱成玉著《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