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我回英国前两天就住院了，原因是血栓堵死了右腿大动脉……

用药无效，只有截肢！生命跟一条腿比起来当然是前者重要。我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实在不愿有脑梗病史、患有老年痴呆的妈妈最后因为血栓引发败血症并发症痛苦而死。最重要的是，纵有千难万难，我希望老人家能再活几年，一是让我们能继续报恩，二是让赡养老人的伦理更好地传给晚辈，第三是妈妈自己真的怕死……

LJ弟兄突然来访，我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但这次我实在无力接待他了。凌晨一点半，一送走LJ，我便赶快给国内打电话。也许我早已脱变，一些人的急功近利和贪心的暗示已经让我顿感阵阵恶心。87岁的老人需要截肢，我们支付了所有的费用，凭什么还要按照风俗送去上数千元红包？给妈妈动手术的人，谁又没有工资？在关键时候毫不手软的我，坚决不给红包（最主要的是，我觉得主治医生很厚道负责，旁人因某些原因的强烈暗示让我心烦）……

虽然不是一夜无眠，但早上醒来抓起电话往国内打时，手不住颤抖。我弄不清妈妈是否能活着，这么大的手术将老太太直接带走，不足奇怪。电话那头，姐姐激动万分，说老太太刚醒过来，所有人都说老太太生命力强……我还在电话中听到她依稀问身边人的声音：“我没死啊？！”

……

大姐说，手术后，她找了病房主任，想把截肢带回家。她说，老家的风俗是，老太太百老归天四肢不全很不好。她想让我再找人，要回那条被截的腿……天啦！我突然想到过节走亲戚时，拎着的金华火腿……或者展览馆展出的枯干的木乃伊……那样一条腿要放在家里风干？等将来一起火化？！我要喊救命！我真不敢相信！！！

我跟姐姐连连说不要，因为那条腿已经坏死，根本不算什么，不要理会那骇人听闻的风俗……

这风俗有时候真的扰人。上周在家，姐弟几个议论老太太的后事时，大家都需要听我的决定。我说，一切从简，按基督徒的仪式举行葬礼；不收任何礼金，但我会请亲朋好友去饭店吃一顿，谢谢大家一贯的关心和爱护；谢绝纸钱等与基督教不相干的任何仪式……

有声音说：那么，老太太走的时候不就太冷清了？不按风俗办，人家会骂的……

又是风俗！该死的风俗！我一听这词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风俗？谁骂就请谁把咱妈抬回家做后事去吧！老人在世多多孝敬就行了，何必死后劳民伤财，做给别人看呢？！我很实际，讨厌毫无意义的事情……别说老妈，我和你们弟媳妇以后走了，连墓碑都不要，骨灰就放到花草树木地下做肥料……

我突然觉得自己讲话未免太狠了，相信好事之人不会好得替别人办丧事……短短几句话引来一阵沉默，只见大家不住地点头而又面面相觑，也许我对风俗的看法，在她们看来有些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