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住在河西，离我家三四百米处。娘说，小时候我喝过她的奶水，她就成了我的干娘。干娘生病后，总喜欢到我家来唠嗑，每次小坐以后，凳子上都会留下隐隐血迹。

 

干娘好几天没来，娘说，干娘已经吃不下饭，大概没几天了。娘请人从十几里外的镇上买了一包蛋糕，准备第二天抽空送给干娘。

 

装蛋糕的纸包放在竹篮里，竹篮挂在屋梁上的钩子上。第二天早上，娘下地后，我隐约从篮子的篾缝里看到油油的纸包，好奇的心中装满诱惑。

 

我只想偷偷的看一眼从未尝过的蛋糕，却无法够着高高在上的竹篮。即使跳起，也碰不到平平的蓝底。我搬来凳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直起身、托住篮底、踮起脚跟、取下篮子……

 

油得发黄发黑的纸包孤零零地摆放在篮子正中，就好像八仙桌中间仅有的一碗粥。我不敢触摸纸包，低下头，在散发的微香中，体会着蛋糕的神秘……欣赏片刻以后，我再次爬上凳子，将篮子端端正正地挂上钩子。

 

那天上午，肚子特别饿，我总是希望娘早点回来做饭。一向喜欢低头走路的我，就这样仰着头从篮子底下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直到我轻车熟路地再次取下篮子……

 

我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光亮的纸包，再用鼻子吮吸着手指上的气息，能吃到这纸包里的蛋糕该多么幸福啊！我继续探索，发现纸包是折叠封口，并没有封死。于是，我谨慎地打开封口，眼睛也随之亮堂起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东西，上下三层，共六块，深黄中透着鹅黄，松软得象过年刚出笼的馒头……心里不禁羡慕起干娘来。

 

我慢慢地将封口折叠回原状，用手指在纸包的底部抠了一个小洞，然后用两只手指，挖出一点点蛋糕，放入嘴中……我无法拒绝蛋糕的香甜，无法控制蛋糕的诱惑，我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了蛋糕。一点一点的，半块蛋糕下肚了，我停了下来。我知道，老鼠的饭量应该不会大过半块蛋糕。聪明而又懂事的我完全可以让愚笨而讨嫌的老鼠做我的替罪羊。

 

娘放工回来，取下篮子，她托着纸包的手僵在胸前。没等我说出硕鼠的故事，我先看到娘滴落的眼泪，娘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跟死人抢东西吃的人一辈子没出息！”

（网络照片）

 

娘没打我，但我却哭了，我清楚，这半块蛋糕会在我喉咙里堵一辈子……

 

那一年，TT五岁，比子恩现在还小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