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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心路历程 |
子恩出生时的阿普加评分才1分。孩子静静地躺在ICU暖箱里,我不能抱他,只能把手伸进暖箱,触摸他细嫩的肌肤。手指触及孩子的一刹那,我总感受到一种揪心的疼痛,撕裂着我的全身。我祈求上天给我魔力,好让我把能量输送给孩子。。。
隔壁暖箱里,躺着一个叫“爱丽”的小女孩,二十八周出生。成人的一只手掌足够让爱丽躺下。爱丽全身红红的,近乎透明,几乎区分不出皮肤和肌肉的颜色,粗心的人一定会忽略她的存在。如今,爱丽的记忆不再清晰,爱丽父母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早产虚弱的妈妈仍坚持坐在暖箱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女儿。她也不时地将手伸进暖箱,抚摸爱丽,说着悄悄话。夫妻俩靠目光交流,鲜有言语,轮流给爱丽读故事。爸爸读故事时,妈妈总是拉着爸爸的手,头靠在爸爸肩上。一个只有七个月的早产儿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她能够听到父母心中的呐喊吗?可是父母义无反顾地付出自己的爱,不顾自己的生命、不图任何回报。。。。。。这是世界上最催人泪下的画面之一啊!哪怕爱丽明天离开,哪怕她永远不会给爸爸妈妈一张笑脸、一个眼神,这丝毫阻止不了爸爸妈妈的爱!我为他们暗自落泪,这是一张“声声盼儿归”的画面。
这里的春天也很美(TT原创)
子恩换血后的第三天,情况慢慢有了变化。护士通知,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孩子。听到这一消息,我喜出望外。这分明宣布子恩的情况有了转机。我坐到沙发上,怀抱一只枕头,然后让护士把子恩放到枕头上。。。
我的孩子,并没有睁开眼睛看我。我凝望着小生命,小心地掰开他紧握的小手,轻抚他的脸颊、指尖掠过他的眉毛、他浓密的发梢、他厚实的耳朵和那紧闭的双唇。子恩急促地呼吸着,嘴角微动。我的孩子,我要带你回家,爸爸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怀中的子恩依然沉睡,脆弱得有如薄冰一块,我不敢亲吻他,深怕带有体温的嘴唇让他融化、消失。。。
手轻轻颤抖,心剧烈跳动,视线渐渐模糊,眼泪悄然滴落。。。
护士接过子恩,放回暖箱。她转身拿来纸巾,问:“Can I hug you(我可以抱你吗)?”我点点头,孩子般地张开手,与她紧紧拥抱。忘了她的名字,只记得她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轻轻地说:“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 love(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
那天中午,我把子恩妈妈从四楼病房接下来。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日夜牵挂的子恩。事先,她答应我不哭,抱着子恩的时候,微笑的脸庞一直滚落着泪珠。
突然间长大的毛毛,每晚都会急切地打听妈妈和弟弟的情况,迫切希望见到他们。那天我把妈妈送回病房,径直回家接毛毛来看弟弟。
毛毛听说要去医院,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猛然间,他的情绪又一落千丈。原来他为自己没有给弟弟准备礼物而犯愁。
傻孩子!弟弟早产,等他回家后再给他准备礼物吧!毛毛不听劝说,他说弟弟会不高兴的。
在这种情况下,毛毛绝对是PHD的儿子,永远的一根筋。不满足他的“正当”要求,他心里会永远惦记着。我理解毛毛“升级”的心情,“无心恋战”,拉着他,跳上车,前往商场。
哥哥挑选了一个天蓝色的泰迪熊和一张卡给弟弟,当场写下:“Dear Zien, I love you! Julian.”这只小熊,后来陪着子恩乘过无数次飞机,去过法国、德国、荷兰,到过上海、南京、西安、海南等等很多地方。。。六年来,小小的泰迪熊每夜伴着子恩入眠,子恩也早已把它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了。
哥哥的礼物
到了医院,毛毛紧张得说不出话,一直兴奋地看着我。他拉着我的手悄悄走进ICU,有模有样地洗手、消毒,然后走到弟弟的暖箱旁边。
看着弟弟躺在暖箱里,毛毛异常激动,学着我的样子,把手伸进暖箱,把小熊放在子恩身边。他摸着弟弟的手,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ICU。
几天前,妈妈突然问毛毛是否还能记得子恩出生的情景。毛毛瞪大眼睛,使劲点点头说:这怎么可能忘了?!我五岁了呀!记得爸爸带我去买小熊、在医院里洗手消毒、子恩躺在暖箱里、我去摸他的小手。。。
过去的故事,有的已经尘封,有的已经遗忘,有的更如隔世,而子恩的故事依旧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