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卢象贤先生诗《题自种红皮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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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卢象贤先生诗《题自种红皮萝卜》
龚琪(甘肃)
我本不擅评诗,因为我读书读诗向来都不是以做学问为目的,只是兴之所至而已,所以读过的书都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很多古人诗论都只记得个大概意思。我总觉得太过认真的去读书和刻意的记忆是一件痛苦的事,是不甚划算的,以至评诗时不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文章便失色不少。以前在烟雨楼网校忝为评阅,对待学员们的作品也都是当作作业看待,多从创作角度谈体会和建议,不能为原作增色注脚,不能算得上诗评,竟至于坐下病来。后来跟一些诗友交流,也总爱去挑人家诗中的毛病。当然,大多数的絮絮叨叨都会换来一句意味深长的“呵呵”,于是渐渐就不敢再轻易置喙了。总而言之,我是没有“赏析”评论诗词的资质的。
然而,有时候遇到令人拍腿的诗,值得一谈的诗,又总想啧啧几声,况乎“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去,我居然掉了这么老的书袋),以我对写诗的这帮人的了解,他们其实也渴望别人看自己的东西的,若能看懂那就更好了,要能看到诱发激动那就再好不过了。更何况,我这次注定是要说好话的,断不会再得罪于人吧。鉴于此,拙赏如下:
题自种红皮萝卜
卢象贤
今日观来秀在畦,生身却比草根低。
红皮下是冰清质,忍得周边粪与泥。
自打学诗一来,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咏物诗,太似则如何,不似则如何,须不即不离……诸如此类的话。我初学诗时,作业大多是咏物,我师讲课时不知道多少遍一气呵成的提到过这段,而每到那时,我脑中便浮现出鲁迅笔下的私塾先生,正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的背诵“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想到那位三味书屋的先生其形象或者跟我师父一样古板迂执,便自觉好笑(当然,我师父其实一米八二,风度翩翩,豁达散淡,机智幽默,讲课声音也好听)。
所以初看卢公此诗题目时,我脑中闪过的亦是这些话语,于是我下意识的便拾起了这些尺子打算去衡量这首作品了。然而乍读之下很意外,作者并没有从状物入手,也没有用漫画手法去刻意的找寻所咏之物的突出外形特点。而是一上来就单刀直入的说:“今日观来秀在畦。”活像一个大袖飘飘的老头正在微风飘拂中居高临下的捻须指点。
不知道是哪个说的,诗须“有我”,这位高手一上来就悄无声息的来了个风骚的走位,一个“观”字就把自己置入其中,并占据了最佳的位置,让你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而他已经存在于那里了。紧接着便说“秀在畦”,好家伙,这便给“萝卜”定了性了。众所周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品,你细品!很多时候,“秀”就是一种原罪,然而,作者本身就很秀,陈独秀也没有他秀的那种秀。可以想见,他经受过多少风摧。所谓有我,这何止是有我,这简直——我就是我,不一样的萝卜。所谓“有我”之境,已然物我难分矣。
“生身却比草根低。”
“拐了,拐了!”“你知道我上哪你就让我拐了!”
别急,他真的拐了。不对啊,不是说好的起承转合吗?那么,这儿不该拐啊,第三步才拐呢。
“要你管,有才,任性,咋了!”
有才的人就是这么任性,有才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想在哪儿拐在哪儿拐,不是说“一波三折”吗?不是说“跌宕起伏”吗?不是说“文似看山不喜平”吗?纸上得来终觉浅呀同志们,让老卢示范给你们看看。诗人在这里承接上句的同时,已经悄悄地转了一步,或者说更进一步,上文称(萝卜)“秀在畦”,这里又说比“草根低”,看似轻描淡写,全落在一个“却”字。草根已然是最底层了,而萝卜居然比草根还要低(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而“生身”二字,已然暗中交代了这个中原委:这世界上大多数事情是自己做不得主的,似卢公这么有才到牛掰的人大约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生身”的。
请注意,前方高能!
红皮下是冰清质,忍得周边粪与泥。
简直太有力了!
结句当为全诗诗眼所在,而三句同样功不可没。这首诗具有讽喻意味,结句正如一个清脆的响鞭,“啪”的一声甩了个整天价响。而三句就是抡圆的鞭稍,抡得不圆,便甩得不响。作者言道:“红皮下是冰清质”,红皮,只不过是一层外壳而已,是平时展现给人的一面,芸芸众生,混迹于社会之中是何等的不易,况且生身地位比草根还要低。我们总要不可避免的披着各种颜色的“皮”,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取悦他人,这都是表面的东西,而隐于其下的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而那层无奈的“红皮”之下居然是“冰清质”,居然是“一片冰心在皮皮”!(卢公,您又皮了!)
然而,睿智的人往往是孤独的,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萝卜”以前文描述之“冰清玉洁”,却也要整日忍受“周边粪与泥”,冰清玉洁的特质决定了他几乎“洁癖”的精神世界,却无法摆脱周围的肮脏,污浊,丑恶,这是多大的悲哀!
牛逼的人,其内心是超越时空的存在!而他的痛苦就来源于此。
(龚琪,著名诗人,常于全国诗词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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