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边琼

芳雪落天际/伶人歌楚凄/自古红颜多哭泣/泪落洗菩提。——题记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思弦中系/弦声沉沉似流水/怨郎此去无归期，郎啊……”扯起水袖遮半脸，只余另一半精致容妆，引人遐思，浑圆柔美的唱腔便从那一抹朱唇中缓缓泻出。
“哈哈！好啊！唱得好！”台下爆出一阵阵喝彩声。
“这出孔雀东南飞唱的好。只是这戏子以前倒是没大见过，只看着有些眼熟，不知是哪个园子里的？”平定侯眯了眯眼睛，挤出一条狭长的眼线，断在鬓角。
“哎呦！侯爷，您身份何等尊贵，自是不常来这梨园伶馆之地，合当不认得她。她呀，嘿嘿，那可是‘玉堂春’最红的旦角，叫玉伶，年方二八，别看年少，可唱起那青衣呀真是…….”一旁的文士打扮中年人咂咂嘴，“这不，最近还传出个名，叫做‘半面青衣’。”
“哦？为何称‘半面’？”平定侯起了兴致。
“呵呵，这个我不消说。侯爷您一会儿便知。”
“是吗？我倒要看一看。”他轻啜一口小盏中酒，在杯沿留下浅浅水印，眼中兴味愈发盎然。
“新婚怎忍长别离/好夫妻长想聚/长想聚/一对孔雀永双栖……”她轻步慢移，摆袖，转身。平定侯轻抽一口气。这身行头虽是青衣的行头，但那脸——一半是涂脂抹粉的戏妆，一半是点墨不施的素颜，那半边素颜虽称不上美，倒也清秀，看着有几分诡异，却又莫名透出一丝妖娆。
平定侯看得呆住了，竟不能言语，良久才反应过来，不觉拍拍手，笑了起来。“哈哈哈！‘半面青衣’——梅开半面，情满徐妆，真是妙，妙啊！摩合，你觉得呢？”
平定侯转头，向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僧人问到。不似其它苦修僧般衣着朴素，这位僧人身着上好的云锦白缎子，上绣团簇夜明牡丹，缎边用金丝勾勒出回云纹。手掌很大，皮肤却白皙，指腹处隐约可见薄茧；面容俊朗，高挺的鼻，湛蓝的眼。不难看出是一个胡僧，若是没有那颗光头，倒更像是一个西域贵族子弟。
“甚好。”被称为摩合的僧人淡淡地答道。
平定侯见此，只是笑笑。又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转身问中年文士道：“这个玉伶可曾在齐侯府呆过？”
“齐侯府？”文士不着痕迹地瞄了平定侯一眼，见没什么表情，才说道，“个把月前倒是去开了一次堂会。”
“哦！怪不得有些眼熟。”开堂会？呵！他不禁摇摇头，怕那半面妆也是缘于此吧。
“唉！您说娇滴滴一个女孩子，又是伶人，那帮子人也真是下得去手，虽说开堂会玩得狠点也没大干系，可连脸都不放过，这就…….切切！”中年文士稍显惋惜地叹口气。
“毕竟只是个伶人，齐侯的话断断不敢违抗。”平定侯端起茶，轻啜。文士不觉汗流涔涔，自知失言，便不再吭声。倒是摩合看向台上，若有所思。
玉伶拐入内堂，对着铜镜慢慢卸妆。镜中人影模糊，大约见个轮廓，不，倒也不丑。脂粉渐渐剥落，被遮住的右脸便露了出来，玉伶摸上去，凸凸凹凹，咯得慌。
“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华贵的白衣拂过地面，站上几丝灰尘。
闻声，玉伶转头，那人逆光站着，看不清脸，一颗头倒是光亮。“和尚？呵！”她笑笑，垂头绕起几根发丝，遮住表情。“这世道果然变了！我倒算了，一个戏子自是没什么名声可言，您一个出家人在这里恐怕于理不合吧，呵呵呵！”
“你的脸，到底怎么了？”湛蓝的眼睛波澜不惊，只是问道。
玉伶抬起头，懒懒地说道：“这个呀，上次去齐侯府开堂会时弄的。说起来，这指甲如今也算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抬起手，只见手指的指甲处只有一团淡淡的粉肉，乍一看甚是骇人。玉伶笑笑，映着右脸上斑驳的金盏刺青，愈发可怖。
“你……”摩合默然，手指有些泛青。
“没办法，公子哥儿们就喜欢玩这种把戏。想必今儿个又得去平定侯府走一趟了。”玉伶拢拢散发，不经意说道。
“你还是早早脱了贱籍吧，不然你——撑不住的。”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举国皆知的摩合大国师也会屈尊和我说这种话，真是稀奇。”玉伶探向额头处一片“胎记”，自嘲地勾起嘴角。忽然，她定定地看向摩合：“话说回来。哥啊，若父亲知道你成了和尚，我成了戏子，是不是会从那墓中跳出，狠狠地打我们这两个孽子一顿，嗯？呵呵呵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