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日报2023年10月19日:期待“野蛮生长”的广西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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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诗会是广西的示范性文艺项目,是由广西文联、广西作协倾力打造的文学品牌,是广西作协主办的广西规格最高的年度诗歌盛会,旨在繁荣广西诗歌创作,助力新时代文学高质量发展,用文学的力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10月10日的启动仪式上,广西文联主席、广西作家协会主席东西表示,在花山诗会的引领作用下,广西诗人队伍日益壮大,在全国重点文学(诗歌)刊物发表大量作品,推出一批高质量的关注现实、讴歌时代的精品力作,为广西历史文化赓续精神血脉,为新时代的中国故事、广西故事留下了生动写照。
自2017年创办以来,每一年的花山诗会,都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举办主题诗歌朗诵、评选年度诗人、开展诗歌主题研讨、名家名编讲课辅导、组织“深扎”采风创作、与校园学子交流对话等,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和持久的活力,成为中国诗歌界广泛关注的诗歌盛会。
10月9日晚,“山乡巨变 诗颂广西”主题诗歌朗诵会暨广西年度诗人颁奖典礼在河池学院举办,《广西的黄昏是如此缓慢而诚实》《八桂大地》《那年的火车》……朗诵者们声情并茂地吟诵了17首广西诗人创作的精品力作,呈现了一台高水准的诗歌盛宴。
历年来,广西花山诗会都有一个固定“程序”,那就是揭晓广西年度诗人。今年的广西年度诗人由桂林诗人黄芳和梧州诗人羽微微斩获。
在为期4天的活动里,区内外文化名家组成采风团,参观东西文学馆、凡一平文学馆、会仙书院文学馆,回望文学桂军发展壮大的历程;循着徐霞客的足迹前往怀远古镇,在龙江河、中洲河交汇的地方,感受1300多年历史的文化积淀,前往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参观罗城仫佬族博物馆、天龙泉博物馆,了解罗城“三尖”文化,体验当地风土人情,感受新时代河池发展的强劲脉搏。
对当下广西诗歌创作再把脉
10月10日上午进行的“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化”诗歌创作研讨会无疑是本次诗会的重头戏,石才夫、李寂荡、熊焱、刘春、冯艳冰等40多位诗人、评论家、编辑家围绕“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化”这一主题各抒己见、共商建言。
《广西文学》副主编冯艳冰说,花山诗会从2017年至今已到第七届,今年的主题是“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性”。关于研讨会主题,首先,它是一个哲学层面的话题,“当下”与“历史”是一个问题的两面或两极。它可以互相打开互相诠释——“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是意大利历史哲学家克罗奇在其历史学理论与实际中提到的。“当代”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更多的是一个思想概念。其次,我以为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话题,在不同的空间与时间均可延展,站在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文学实践,它都可以在很多个维度进行探讨与交流。
我更愿意这样去理解“青年”,不仅是一个数字概念,更是一种写作姿态和认识。没有人愿意成为昙花一现的作者,不断地创新与探索是文学艺术的生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始终保持青春勃发、努力创新的状态。
今天讨论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化”,不是要得出一个怎样的学术成果,而是促使写作者走到这样一个有延展性、有难度甚至有阐释障碍的概念面前,不得不停下写作的脚步去思考梳理自己的写作,让更多写作者扩张思想和视野。我们可以有更大的创作野心,让我们的创作朝着经典化的方向发展,让它成为有效写作的一部分。
诗人刘频对广西近年来的诗歌创作现状进行了梳理。他认为,近年广西诗歌写作是小步前进,没有大步发展,有亮点,攻城掠地能力不足。广西诗人存在的问题是,缺乏行动上的意识、能力,形而下写作,文本无广度、深度。要抛弃日常化、碎片化写作,返回原点,才能写出好的作品;关于诗歌创新,要对语言、技术进行创新,要从灵魂深处进行创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气息,有自己的独特经验,要从个人出发,找出最适合自己的美学方式进入,真正写出有辨识度的文本来。希望广西诗人能像亚热带植物般,像野生的藤蔓一样,野蛮生长。
诗人黄鹏说,艾略特曾指出,诗人25岁以前可以凭才情写作,25岁之后就需要历史意识才能持续了。广西的不少诗人主要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才情写作,立意上没有独特的追求,艺术上没有个人的创新,诗人的知识结构、人文素养等都没有与时俱进。虽然广西有多个诗歌群体,但大多处于各立山头、各自为战的松散状态,这都是亟需改进的。
青年写作,诗歌的虫洞
贵州省作协副主席、《山花》杂志社主编李寂荡说,把“山花”二字倒过来念,就成了“花山”。对于广西诗人,印象比较深的是盘妙彬,他写白云从广西飘到了贵州,从实际生活出发,很有感觉。
关于“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化”,有点感触。以前觉得人生就像在大海中看到彼岸,很遥远;而现在,有一种焦虑感,感觉我们都老得比较快。王国维提出,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很重要。以前在盘峰诗会时,讨论过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写的是当下性,崔护的“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也是写当下性。前不久,《山花》杂志社组织作家谈地域性写作。《广州文艺》讨论了“新南方写作”。新南方与北方的差异性在哪?随着时代的发展,地域差别在缩小,时代性却凸显,以前诗人常写嫦娥,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却发现,月宫里根本没有嫦娥。可见,时代性更强。时代性、文学性能够为写作获得个性,但文学最根本的是文学性。当下性写作,日常性居多,神话写作很少。关于口语诗歌,想起文学与现实间的关系,文学其实未必是高于生活的。关于当下性写作,要求我们既要贴近生活,又要远离生活,要抱着审视的态度。口语诗很有优势,但不是简单地复制生活,要在庸常的日常中发现不同,才能写出好诗。
成都市作协主席、《青年作家》主编熊焱说,首先要认识到当下性和历史化的关系,不是线性的时间概念,而是二者并置的时间和空间的命题。在这里,我更愿意把当下性一词替换为当代性。
我们都有这样的共识,历史相对隔得远,反倒看得更清晰。当下与我们隔得近,反倒把握不住。当然,历史也是在不断变化、不断生长的,很多时候我们在回眺中才真正发现被历史遮蔽的真相,所以回望历史是为了更好地凝视当代,更好地认识我们所置身的时代和我们正经历的生活。
另一方面,当下是正在历史化的时刻,它是未来的历史。当下是过去、未来的交汇点,我们能不能活在历史中,成为未来回望历史时的意象,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准确地把握好当下。历史上那些伟大的诗人为我们提供了范例,比如米沃什、博尔赫斯、布莱希特。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当下诗歌所面临的问题,其中最突出的一个现象就是千篇一律、面目模糊的同质化写作。怎么写并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审美问题,是美学价值观的问题。
另一个层面,我们对当下性的书写,有很大一批写作者是在以道德的姿态绑架民生、关注底层、批判现实、同情弱势、挑战权威,贩卖社会痛点、现实热点和心灵焦虑。需要警惕那些肤浅的、粗制滥造的道德化写作。与之相对应的,则又是另外一种极端,写作者似乎又远离了当下生活,在光怪陆离的词语迷宫和眼花缭乱的修辞实验中不停打转。如何关注情感与精神,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如何有距离地观察和凝视这个时代,并从对历史的回望中更好地认识和理解我们所置身的时代和我们所经历的生活。这既是摆在青年诗人面前的问题,也是写作者需要解决的问题。
河池学院创意写作中心主任、诗人黄土路说,2019年开始到河池学院教写作,4年后发现,挺艰难的。教学生阅读,丰富自己,找到建立与世界的联系,才发现,学生们到毕业时诗歌才刚入门。成长要做很多努力,对生活要有认知,成为老师,要看得清生活的本质、现实的本质,要独立思考,进行文本训练。我每年要读几十本大师的作品,受益很大,从而建立起与世界的联系方式,变得思路开阔,包括想象力。不止诗歌,社会史、历史,都要读,让自己不断变得有点职业化,比如说,关于人工智能机器人,我一首首地写,至今写了180首。可见,自我训练有多重要。
诗人黄芳认为,青年、青春、梦与飞翔,基本上是互为自洽的一个母题。青年,有着无边际的幻想,可以任意地飞翔。但由于阅历等各种局限性,青年写出来的东西,要么用力过猛,要么浮于清浅、单薄。
信息的碎片化,个体和群体的疏离感,很多时候都会成为青年写作的困扰。
学生说不知道写什么,不知如何把今天写得跟昨天不一样。你会发现,阅读和不阅读的年轻人,他们和你沟通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对世界的辨析能力也是不一样的。哪怕只是琐碎的日常,他也能够呈现出某种更有深度和广度的自我精神世界,甚至可以探入极幽微的人性深处。
诗人大雁说,诗会主题是“青年写作的当下性与历史化”,因为自己来自在广西号称“先锋”的自行车诗社,对当下性有一定的发言权。“青年写作”换成自行车诗社的说法就是现代性、先锋性和在场感。
“青年写作”必须有一定的“先锋性”,而这种先锋性主要不是指叛逆性、实验性或者激烈表达,综合来说,“青年”“先锋”指向的都是写作思维、写作姿态的“独立性”。“青年写作”的状态是不会随着年龄丢失的,它可能会呈现出一种常写常新的面貌,当然这是非常高的要求,可以说普通人的想象力,是很难支撑真正的“青年写作”的。但青年写作作为一种姿态要求,反过来也是对想象力的最好的锻炼。
河池学院创意写作中心执行主任陈代云说,“当下性”是诗歌写作的内在要求。“当下性”是诗歌的时代标签,没有“当下”,文学的意义就是可疑的。
第一,诗歌的“当下性”当然是指诗歌应该关注“当下”。最近,瓦依那乐队的一首《大梦》在网上爆红,正是因为它呈现了今天人们普遍的生存境遇,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第二,“当下性”不仅表现为物质性的客观世界,同时也表现为主观的艺术追求。文学总是在求新求变,今天的诗歌实际上是在影响的焦虑、在文学史的阴影下写作,这也是写作的“当代性”。
第三,日新月异的时代已经为写作的“当代性”提供了美好的愿景。比如新南方写作容纳了相对于江南的“南方以南”的地方文学经验,尤其是将文学叙事与历史叙事相结合;将海外华文文学纳入“新南方写作”的视野和版图,让中国文学走出国门,参与世界文学地图的绘制。这些理念,正是青年写作当下性的具体内容。
第四,“当下性”还是一种与前沿的技术与质料相结合的写作。人工智能已经能够模仿人类“创作”,但它不能模仿“创造”,我想这或许是诗人最后的秘密武器。所以,“当下性”是离不开创造性的。
诗人羽微微说,从时间的角度来讲,凡是当下,皆为历史;从历史的角度来讲,没有价值的当下,只会成为泡沫,有价值的当下,才会真正进入历史。
所谓的“先锋流行诗”就是我们常说的口水诗,而不是口语诗,这一部分的口水诗,他们写作中的当下性,就像口水的泡沫一样,没有价值,无法被历史化。
诗人应当有悲悯情怀,应该有对社会关注、思考、写作的责任感。
我觉得,当下性和历史化,它是有一部分是重叠在一起的。
作为一个诗人,应该有悲悯的情怀,有对社会关注、思考、写作的责任感,但这并不是诗歌唯一的使命,也不是诗歌唯一的标准。
不只是青年的写作,所有的写作,你最终写得最好的,是你最熟悉的,最擅长的一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