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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剧的“东西路”与“南北派”
淮剧,由于活动地域的不同,艺术风格的差异,竟妍争艳,绚丽多姿,遂有“东西路”与“南北派”之说.
“东西路”的形成及其艺术特点
淮剧,自早期的“门叹词、“香火戏”起始,逐渐发展成演“三小戏”为主的“三可子”,再受徽剧、京剧的影响,丰富提高为初具规模的“江淮小戏”.因此,它既有江淮曲调悲伧厚实的风格,也具有京徽戏剧高亢激昂的特点。
在此同时,也逐渐形成了淮剧“东西路”的艺术特色。
戏曲艺术特点的形成,与声腔音乐有着密切的联系。“东西路”淮剧派系的产生,首先也是由于基本曲调的差别。
“东路”淮剧,活跃于黄海之滨的盐城阜宁一带,属于下河地区。早期演唱的主要曲调,就被称为[下河调]。
[下河调],又叫“呵大咳”。该调是由“门叹词”形式中的腔调及香火戏中的[童子腔]衍变而成的。唱腔旋律,比较柔和,其结构形式及曲调风格接近于乡土小调。
“西路”淮剧,则活跃于运河沿线的清(江)、淮(安)、、宝(应)一带的上河地区。他们所演唱的主要曲调,便叫[淮调]。
[淮调],又叫“淮蹦子”。它是由苏北农村中的田歌号子发展而成的。粗犷高亢,腔调近似口语,短促强硬,诉说性强,具有淮北一带的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
[下河调]和[淮调],二者音乐风格迥然有异,唱腔旋律各具个性。[下河调]婉转、柔和,适应用来表达伤感、缠绵与如泣如诉的感情。而[淮调]则奔放脆蹦,刚劲有力,善于表达悲愤激昂的情绪。由于音乐曲调无论在旋律、结构、色彩、行腔等方面,都有比较大的差异,自然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东西路”淮剧差别较大的艺术风格。
“东西路”淮剧不同的艺术特点,还表现在表演方面。
淮剧,起源于“香火戏”,是童子做会的一种附属活动,属说唱艺术范畴。后来,发展到“对子戏”“三小戏”,在表演方面仍然比较简单,不很讲究。演员在台上“捂着肚子死唱”的现象,仍然时有所见。
但是,“东路”淮剧在早期受“里下河徽班”的影响很大。当时,徽班衰颓,很多徽班艺人更旗易职,开始与淮剧戏班合作,名为“徽夹可”。后来,极大多数徽班艺人都改成了淮剧。由于徽剧艺人大量涌入淮戏班社,也使“东路”淮剧艺人受到影响,开始重视表演艺术,讲究“一引二白,三笑四哭,规模格局”,逐渐开始改变“捂着肚子死唱”的表演方法。当时,就有一位名叫周二娘的女演员,其父宣敬唐,其夫周万银,师傅彭友庆,都是出身于徽班。她演《武家坡》、《送京娘》、《七星庙》、《下洪州》等,都承袭了徽剧的表演程式,讲究身段的表演,丰富舞蹈动作,一时使人耳目一新。因此,民间流传“周二娘的小戏——格式多”,以其善于表演而闻名于盐阜城乡。除此而外,“东路”淮剧演员。由于苏北农村旱涝频仍,民生惆敝,难以生存,遂大量涌到上海等城市演唱谋生,如何孔标、韩太和、武旭东、骆步兴、何益山、陈为翰、谢长钰、梁广友、董桂英、李玉花、吕祝山等,他们在上海等地,逐渐进入剧场演出,又广泛吸收兄弟剧种的艺术养料,特别是京剧的表演艺术,对淮剧演员的表演有着很大的促进与提高。这些淮剧艺人,极大部分都来自下河地区。他们南北往返,又将多采多资的海派艺术带到苏北,培养弟子,相互影响,从而促使“东路”淮剧的表演风格向细腻、俏丽的方向发展。
相对而言,“西路”淮剧演员较少离开上河地区,受外来艺术品种的影响较少。“西路”淮剧的主要曲调[淮调],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当地人民的钟爱。淮剧班社到“两淮”地区演出,如果不唱[淮调],观众就会感到不满足。有时演唱中途,常有观众鼓掌高呼,要求演员改唱[淮调]。由于演员活动地域比较稳定,且观众长期形成的“重唱不重做”的欣赏习惯,从而使“西路”淮剧的表演风格变化缓慢,长时期都保持着质朴、本色的乡土风味。
另外,“东西路”淮剧在语言上也存在较大的差异。
“东路”淮剧的语言,以建湖县的语音为基调。建湖语音,属于北语系统,但因接近吴语区,因而像吴语一样没有卷舌音。并且,语调工稳,四声分明,五音齐全,富于韵味,故而发音纯和,悦耳动听。现在,淮剧演员多采用建湖语音为舞台语言。但是,“西路”淮剧演员,直到目前,仍不脱“两淮”地区的乡音,当地观众,深感亲切,台上台下,非常融洽。而,这也使“东西路”淮剧形成了各自的特色。
当然“东西路”淮剧艺术风格的差异,并不仅仅局限于音乐曲调、表演艺术、舞台语言等方面,由于活动地域、师承渊源、艺术趣味的不同,尤其是对淮剧的继承与革新,有着各自的追求,因而使“东西路”淮剧艺术风格的个性,显得愈加鲜明。
“东西路”的淮剧,风格各异,特色鲜明,成为淮剧剧种的两大支流,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但是,它们也不是铁板一快,壁垒分明。
长期以来,很多淮剧艺人,打破地域、派系观念,相互交流,取长补短,为促进“东西路”两大支流的艺术发展与繁荣,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其中,成绩比较显著的,当数已故著名老艺人杨金花。
杨金花(1913-1985),阜宁草堰口人。自幼随父兄漂泊流浪,为下河“水班”艺人。四三年前后,她初到上河,搭刘玉琴的班子。当时,上河有些观众,迷恋乡土气息浓厚的[淮调],不愿意听杨金花的[下河调],终于铩羽而归。后来,杨金花吸取了“西路”[淮调]高亢、激越的特点,并和“东路”的抒情、柔美的演唱风格有机结合,融为一体,创造了“抢板夺字”的[淮调]板式结构(即多字多句的唱词,能压短在一个完整的乐句旋律里面)。并且,充分发挥丹田气和脑后音,正确掌握喷吐和运气方法,因而行腔流畅,吐字清晰,韵味浓厚,别具一格。于是,杨金花第二次又去上河搭班演唱。她的[淮调],有花腔,有杂调,有伴揍,有韵味,既新鲜,又好听,一时号称“软淮蹦”,轰动两淮城乡,从此使“东路”淮剧在“西路”打开了局面。
杨金花向“西路”进军成功,在淮剧早期的发展阶段,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因为,从她开始,“下河”艺人才算真正在“上河”立住脚跟。比较著名的栾玉华、梁文喜等,都常常往返于上、下河之间。上、下河艺人的长期合作,相互学习,推进了“上河”淮剧的改革,并且,终于逐步使得上、下河两大支流汇合成一家,打出了“江淮小戏”的统一旗帜,从此,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这里,顺便再来谈谈对“淮剧”命名的理解。历来,淮安府下属六个县:山阳县(今淮安县)、清河县(今淮阴市)、安东县(今涟水县)、桃源县(今泗阳县)、盐城县与阜宁县。而在抗日战争中,苏北建立盐阜抗日民主根据地时,淮安又属于盐阜行政公署管辖。所以说,将原淮安府的“淮”字用来称为“淮剧”,是非常恰当的。过去曾经有人提出:淮剧的中心应该在淮安,还是应该在盐城?其实,盐阜曾归属于淮安,淮安也曾受辖于盐城,两地原本就是一家,携手合作,同为振兴淮剧而努力,自不必再去争什么“中心”了。
“南北派”的产生及其风格特征
淮剧“南北派”的产生,真正初具规模当在建国以后。如果认真推究起来,这两派都是在“东路”淮剧发展的基础上形成的。
“南派”淮剧发展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民国初年的淮剧艺人下江南。
光绪三十二年(1907),苏北大水成灾,一片汪洋。阜宁裴家桥的何孔德、何孔标,建湖草堰口的韩太和,上岗石桥头的骆步兴,盐城龙岗的武旭东等,先后逃荒到上海,开始以拉车、扛包、做小工谋生,后来就“搭墩子”“拉围子”在街头演出,从唱大蓬逐渐发展到进戏院演唱。在此期间,原在苏北的一些淮剧艺人,如何益山、骆宏彦、梁广友、董桂英、李玉花、吕祝山、倪福康等,也陆续进入上海演唱。这些,都是淮剧进入上海后的早期演员。除了孙玉波、徐大友、徐二友、石景琪等少数“西路”艺人外,基本上都是活跃于里下河的“东路”艺人。
二十年代以后,在上海的淮剧艺人,开始与京剧演员同台演出,时称“皮夹可”,又叫“京夹淮”。当时,尚被称为“江淮小戏”的淮剧,不断吸取京剧的表演技艺,改革唱腔音乐,加强表演能力,演出连台本戏,整体艺术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在此期间,曾经出现了两次发展高潮。第一次高潮是在1927年前后,以谢长钰与琴师戴宝玉合作创造[拉调]为标志。当时,有代表性的演员谢长钰、周庭福、武旭东、梁广友、蒋德友、杨金成、顾汉章、陈为翰、何益山、单连奎、尹麒麟、李玉花、董桂英、金牡丹等。在1943年前后,以筱文艳与琴师高小毛合作编创[自由调]成功为标志,形成了淮剧进入上海后的第二次发展高潮。这时期的淮剧艺人有:马麟童、何叫天、筱文艳、顾艳琴、杨占魁、徐桂芳、筱惠春、谢富鹏、王九林、八岁红、韩刚、华良玉、李神童、王春来、筱云龙、姜一桃、叶素娟、马艳琴、周筱芳、马秀英、武筱凤等。
至此,“南派”淮剧的阵营,已大体形成。
“南派”淮剧的艺术风格,是善于推陈出新,可塑性较强。它的音乐色彩丰富,旋律优美轻快,并以[自由调]为主调,既能叙事,又能抒情,适于各种类型人物思想感情的表达。并且在此基础上,马麟童、何叫天、杨占魁、徐桂芳、李神童、叶素娟、筱海红、陆少林、程少楠等,依据各自的艺术风格与嗓音特点,创造了各具特色的[自由调]新腔及“连环句”[大悲调]等,极大地丰富了人物塑造的艺术表现力。
建国以后,以上海淮剧团为代表的“南派”淮剧,开始进入了极盛时期。1952年9月,以《王桂与李香香》、《千里送京娘》、《蓝桥会》等剧,进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大会,并先后创作整理了《女审》、《白蛇传》、《探寒窑》、《三女抢板》、《忠王李秀成》、《牙痕记》《党的女儿》、《海港的早晨》、《爱情的审判》、《母与子》、《哑女告状》等,为淮剧走向全国,取得不可磨灭的功绩。
相对比较起来,“北派”淮剧的形成,起步较慢,但也颇具影响,前途尚难限量。
淮剧自从进入上海以后,“南派”逐渐形成,日益发展,欣欣向荣,显现鼎盛之势。一时,苏北——尤其是“东路”的淮剧艺人,趋之若骛,都将去上海演出,作为出人头地的必由途径。凡略具实力或初露头角的演员,多纷纷争相去上海角逐、亮相。像周筱芳、王少春、陆少林、筱海红、李少林等,都是后来从苏北去上海唱红的。因此,除了战乱等其他原因,一些著名淮剧艺人来苏北演出外,平时留在苏北的淮剧艺人,或是尚未崭露头角,或是不具备竞争能力的。一时,淮剧的大本营已经移至上海,沪上名角云集,致有“跟在苏北,花开上海”之说。在这种形势下,留在苏北的淮剧艺人,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南派”淮剧的队伍后面,尚未能高举“北派”淮剧的旗帜。
建国后,江苏的文化主管部门,开始重视淮剧队伍的建设。除了依靠团结原来坚持在苏北演出的淮剧艺人外,还不断的引进、吸收外来人才,使苏北地区的淮剧阵营,日见兴旺壮大,呈现蓬勃向上之势。
同时,1956年10月,在盐城正式成立了江苏省淮剧团。1959年,又成立了江苏省淮剧二团。至此,“北派”淮剧阵营,已经基本稳定,开始形成为南北两大阵营对峙的局面。
以苏北地区为基地的淮剧工作者们,正式高举“北派”旗帜,当自1960年淮剧艺术研究考定工作开始揭开序幕。
1960年冬,盐城地委对淮剧艺术的繁荣发展,给予极大关注。要求有关部门,对淮剧的剧目语言音乐表演舞台美术等方面,做一次全面系统的挖掘整理研究考定的工作。
1961年,研究考定工作全面展开。通过研究考定,摸清了淮剧艺术的家底,挖掘了大量的淮剧剧目和曲调。并在此基础上,确定了建湖语言为舞台语言,[拉调]为基本曲调。大量应用了具有乡土气息的表演程式与[三翻锣][清江谱][十字锣]等锣鼓点子。服装舞美设计等,也都尽量突出苏北地区淳朴、粗旷的地方特色。这些,都为“北派”淮剧风格截然不同的艺术特征。
能够代表“北派”淮剧艺术风格的剧目,在这先后已不断诞生。张云良的《赞貂》,无论是身段表演、唱腔设计,还是锣鼓配乐、道具设置,无不都显现了浓郁的苏北地方特色,为人所瞩目,而成为“北派”淮剧的代表剧目。李少林的《赠塔》以[自由调]的旋律,组织于[拉调]结构内,并且运用了老艺人杨金花在[淮调]中“夺眼穿字”的“闪板”唱法,丰富了[拉调]的曲式结构,唱来韵味醇厚,使人耳目一新。其他方素珍、华美琴、杨桂芳、马惠珍、刘少峰等主演的《金水桥》、《急拿王兆》、《大庙会》、《舍妻审妻》、《合同记》、《借蓝衫》《南访》、《蔡金莲告状》以及现代戏《一家人》等,无不具有“北派”淮剧艺术风格淳朴、乡土气息浓厚的可贵特色,足以与“南派”淮剧比美,花开并蒂,各有所长。从此,淮剧的“南北派”正式形成,而为淮剧艺术攀登更高的艺术高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淮剧的“南北派”形成后,成为艺术领域中的竞赛对手,你追我赶,各领风骚。同时,相互之间也不断加强交流,互学互帮,团结气氛甚浓,门户之见不多。平时,南北艺人往来切磋,屡见不鲜。这对双方在艺术上的提高都获益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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