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虚无之境的多重勘探
——《A诗刊》群第一期同题诗赛略论
董喜阳
穿越时间的旅行即是虚无之境的游走,远方即是目的,也是梦幻的时间中的不存在。一种裂开或是爆炸式的况味中的间隙,让我们的身心葆有抢修的姿态。万物有灵,光芒射进来的地方撤去精致的创可贴,弥漫之意即愈合之理。所谓文字或是语言的通灵之感大抵如此。此刻,从JA驶向LB的列车上,这些诗行仿佛大祭司的手呈现上的新鲜的诏书。
大梁和水中石两位诗友乃睿智丰盈,思维开阔之人。同题诗赛的“危崖、从明天开始、人民路左拐”三个命题好的很,分别对应环境、时间、方位三个节点,从而使诗人的创作意识精准化,创作方向广泛化,创作思路舒朗且视野广袤。可从虚、实两个关键词入手,充满思辨性,更加醒透、圆融、秀润的抵达诗意。诗人们也会持有创作思考上的辩证、深刻、成熟,乃至从人性到神性攀登的话语力量。
从普遍意义上讲,“危崖”是一个现实中客观对应物的真实存在,亦可是被悬置的及物的“名词或是动词”,具有词性的属性与特指的风暴。“危崖”命题或许更加直接的指向人性。比如中国的古典文学指向“世道人心”,西方的古典文学则探秘“人性”的光芒。这一命题充满辩证、戏剧、荒诞,并且吊诡的人性思考与哲学意味,更接近于一种虚构的、自设的写作范畴,也考量诗人们创作中的爆破力和想象力。万事万物皆可入诗,而温润、馨香的诗性,以及勃发、浓郁的诗意如何挥发、满溢,抑或是升腾,需要融通天地大道。
“从明天开始”很容易让人想到海子的诗,的确。从明天开始是“希望”和“欢愉”的另一只呈现和纵深表达,需要界定自我时间的钟声在诗性中如何敲响,它摇摆的过程就是新事物和旧事物交替中潇洒走一回的部分,是深入生活现场和介入诗歌理性表达的新探索。而在这里“从明天开始”更是一种转折,一种指向,一次内心中挣扎、焦虑,又充满憧憬的诗的分身术。这是一种备忘式或是起手式,两种状态相互依附又相互胶着。与过去道别,与明天握手,凸显深沉易感,再现豁然开朗。将所有剥落褪离的一如那倒退着的风景、声色香味,一一收拢,借之寄之,以证明我之存在,与他们之存在。将清除所有记忆,给褪色的往事上了锁,怀揣一把镶有诗之金边的钥匙,打开希望与力量之门。擎起精神的火炬点燃心中即将偃旗息鼓的烛火,借着微弱的光亮重新上路。一次冒险与欢愉并驾齐驱之旅。
“人民路左拐”重中之重在于“人民”的能指和“路”特指的延伸的部分,从而让诗句形成虚构和现实的历史对接,一条金线在“向左拐”中也曾暗涌、隐匿,也曾曝光、晾晒。左拐前的片段是吉光片羽还是宏大叙事,是观今怀古还是时光的掩埋与覆盖?左拐后的精神、道德、心理、历史、哲学、神性等更高规格与层次的上层建筑如何排列组合,是精神松绑还是道德黑暗,历史的天空可曾柳暗花明,哲学的思辨可否熠熠生辉,神性的祭坛是否同样的庄严肃穆?这些是想象中虚无的指向,却需要我们在诗意中无限的勘探、矿采。
鲁迅先生在杂文《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中提到:批评必须坏处说坏,好处说好,才于作者有益。基于先生的这一点,我将逐渐剥茧抽丝展开自我的诗歌态度和建设意志。苏美晴的《危崖》一诗把诗歌意象、想象、隐喻和博彩的诗语言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通过理想中的抒情和现实中的缓慢叙事试图借助虚无之境的洪荒之力推进诗意的进程,幻化出一幅从人间—诗—诸天,或是众神的演化图谱。语言的外壳包裹灵性的贝壳、果肉、花蕊,颠覆现实与虚构的位置、方向,破坏、消解而后重组语言,衍化成了崭新的图景。虚实交接、情景互溶,层次分明,且给人以美好、希望、脱变、新生的律动。以一种人们能接受的理想姿态与现实中存在的浑浊镜像相互反噬,终肉身成道,在“危崖”处惟诗艺圆成。
华兹华斯说:诗是起于沉静中回味得到的情趣。青花的《危崖》线条挺俊、明快,既蕴含了骨与肉的灵性抒写,又血肉丰满,筋骨跌宕。其诗明暗两条抒情和升华线:明线乃生存之景,秋天、蝉鸣、雨;暗线乃骨与肉之间的相互支离,相互削剥。隐喻精准、奇崛、肆意,充满无限的生机与可能。“人间所有的水,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滴向我。”把一种自然常态升华到某种暗含而特指的属性,天衣无缝,真乃浑然天成也。乔宁的《从明天开始》摄取了优雅丰美的古典意象,比如“蝴蝶、梅花”,增添了诗的建筑美、形式美,通过“地心引力”使得东西方文化再次碰撞与交融,诗的张力与骨力显而易见。虚实中的自我任性困境与自然融合的强烈精神诉求,无可奈何与似曾相识中的矛盾的对立冲突,尤其结尾一句“像明天不会到来,像真有明天到来”在内心诘问,无法接受或是已经默许的“悖论”之中完成“优雅的抛物线”。
无盐慕容的《人民路左拐》复述了一个恋爱的故事,以“人民路”为情感链条上的重要一环,是自我情感开始和结束的界碑。这里是美好事物的开始之城,又是旧事物的消亡场所。惟有回忆中的似水流年,牵手时的花前月下令人记忆犹新,怅然若失。华兹华斯说:“好的诗就是人生命情感的自然流露。”这首近乎口语的诗剔除了所有的技巧、隐喻和深度、繁复的诗歌意象,单纯以叙事的手法完成,在简约的说理与讲述中诗的内核外露出来;箫笙的《从明天开始》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夫妻日常的琐碎而平淡的对话,却生发出巨大的能量的诗意。幽默、诙谐,充满市民小生活中的浪漫与温馨的情调。看似口语诗中的抖机灵,实则暗含着人性中具足的偌大世俗。鲍勃·迪伦在《答案风中飘》中惆怅的唱着: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人?回头再看箫笙的诗,味道十足;佟掌柜的《危崖》给我巨大的需要挖掘与想象的空间。首先是人物的设定,多种关系。亲情的、朋友的、恋爱的、伦理的……再次是两个人在危崖前的细节与心理活动,那种简化过的描写,入木三分、力透纸背。他们的纠结、挣扎与不忍;最后是先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讲到“脚下的石头,在默默地等”时悲从心来,掩面哭泣。这也是一种人生与风景,从诗中完成的何止这些?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著作中有一段精彩的论述:我所指的完整是一种事物有头、有中段、有尾,头无需有任何事物在前方笼盖着,后面有事物承接着;尾需有事物在前面笼盖着,却不需要有事物在后面承接着。一首完整或是完美的诗就是这样,起笔情感丰沛,过程衔接婉转、行云流水,最后意境升华而开阔,给人巨大的反响空间。我们的头脑中尚且有没有一盏急需火种的蜡烛呢?这是我们亟待思考的深刻且永恒的主题。
2018.10.5日於诗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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